“看见路边垂髫小儿,你可曾想过少杰也有如此可爱的模样?!”
这一连四发诘问,像一记记重锤锤在太傅的心上,太傅那一直倔强坚挺的身躯终于弯了,他跌坐在地,张口欲言却吐出一口血来!
段影抹了抹眼,亲眼看到太傅在几息之间,头上竟浮出些许白发!
再看太傅心力枯竭的样子,犹如风中残烛!一时颇有点不忍,于是侧了侧目。
这一侧目,便将目光转向了阿繁,越看阿繁那张脸便越莫名觉得熟悉。
恍惚间,他似乎记起来一个人。
他那段纨绔时光里,有一次因为太过无聊,给钱买了人家算命的摊子,等半天没人来,才惊觉自己穿得太好,正要去换一身粗布衣服,突然来了个姑娘,笑了一声:“这是哪家的贵公子出来体验生活啊?”
段影一抬头,见来人容颜秀丽,立马巴巴的凑上去:“哟,小姐姐,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在下观你娥眉轻蹙,该是有未解的心事,不如说与我听听,我与常人不同,指不定真能给你拿个主意呢!”
“你这小公子倒也有趣,”那姑娘也很爽快,说着便坐了下来:“那好吧,且看你有何法子助我。”
原来姑娘在桥上看到个儒雅的公子,在雨中伞也不撑的站着淋雨,湿了青衫却让姑娘倾了心,恨不能抚平那公子的忧思,她为他撑伞,雨中伫立半晌,却只换来疏离的一声谢。
姑娘回去后,每每思之,誓要嫁之,虽六艺精通,奈何公子不予顾之,是以为走不进公子的心而发愁。
段影本来很想说,一见钟情要不得,但看了看那姑娘带的几个满脸横肉的随从,心思一转,便给她讲了个梦姑的故事。
至于为什么要讲梦姑而不讲别人,实在是梦姑连身为和尚的虚竹都拿下了,更别说个尚在红尘中的公子哥了,不过段影也记不住个中细节,只说梦姑如何造梦,如何在梦中与虚竹相知相爱,使得虚竹念之不忘,处处寻之,段影讲完总结道:“幸福固然是可以通过种种手段来争取的,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若你通过种种努力,那人的满腔心思仍不在你身上,你便要及早抽身,否则便是自误一生!”
然而,姑娘当时虽连连称是,如今看来,到底是误了终生。
或许,若是没有自己这一出,也许就不是这么一个结果了,思及此,段影心虚不已,忙又缩回百官人群中藏了起来,段玉羲看他如此动作,眼中尽是疑惑。
“你要精忠报国,也要看看他是否值得你不顾一切的忠诚!他若真是位明君,又如何能出如此毒辣的招数?”阿繁指着层层保护后的皇帝:“你待他一腔赤诚,可他待你呢?他若真心待你,便会设计将少杰换出,他一个皇帝,想保一个人很难吗?!”
“……不,”太傅哆哆嗦嗦的道:“不,他不能,权臣当道,他、他也很难,若做戏,打草惊蛇,以后再难……”
“你还要为他找借口?!”阿繁仿若不敢置信,她看着太傅,像是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一样。
“阿繁,你听我说阿繁,”太傅慌乱的去抓阿繁的手,却一直抓不住:“牺牲少数人去成全大多数人的话,那、那就是对的!”
“呵呵。”阿繁万念俱灰,跌坐在地,她盯着太傅一字一句的道:“陆与,我恨你,若能重来,我只愿我从来都不曾认识你。”
“阿繁……”
“如今,我却还想再问一句,”阿繁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直直插入自己的心窝:“你可曾后悔?”
“……阿繁!”太傅忙要去阻止她,阿繁却厉声道:“不许靠近我!恶心!”
“……”太傅那颤抖的手停在半空,不上不下的尴尬着。
“快回答!”
“……”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阿繁将匕首抽出,又再次插了自己一刀:“你……悔不悔?”
“……我、我……”
又是一刀,阿繁再次问道:“悔、是不悔?”
“啊啊啊啊!阿繁不要啊……”
太傅濒临崩溃,阿繁却没有再插自己了,因为她已经没有力气了,然而尽管如此,太傅却仍不敢靠过去。
“我……果然……无法修行……不收……对的……我是、要……入地狱的……少……杰……”
言毕气绝,太傅的哀嚎经久不绝,然而没人打扰他却自己突然停下来了,他整了整衣衫,重新面向皇上行了一个跪礼,起身后扬声道:“陆与这一生无愧于国无愧于君,但……陆与有愧于家,若要去阿鼻,陆与再不敢缺席!”
说完他抽出阿繁身上的匕首,用尽力气,一把插入自己的心窝,不过几息,便也死去。
只是不知道,在黄泉路上,两人能否再次相伴同行。
两具尸体血陈在两班人马的中间,一度将气氛激化至顶点!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