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涂什么口红了,大热天的就不能涂润唇膏啊?”贝程橙毫不示弱地回了一句。
“轻轨车进站了,各位乘客请站在黄线以外候车。”
“啊,这小风挺舒服的,”轻轨的车厢里,言道明张开两条胳膊,惬意地感叹道,“比刚才那趟车里的舒服。”
3号线里,吹的是自然风一般的风,一小阵一小阵的,不像1号线,吹的是叫人皮肤表面发麻的冷空气,一团又一团。
“我也发现了。”
接完话,贝程橙开始环顾车厢。整个车厢里,几乎只有两类人,一类是上了岁数的老头老太太,不同程度地佝偻着身子另一类是大不了贝程橙言道明他俩几岁的年轻男女,应该都是初高中生大学生研究生的样子,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无疑穿着老头老太太眼中的奇装异服:“乱七八糟”的splay服。
“现在的小年轻啊,真是,什么衣服都敢往上套。”不远处的一位老头儿,一边压低声音说着,一边伸出有些弯曲的手指,偷偷指着几个穿“奇装异服”的。
“我们那年代啊,可没这好事儿,”老头儿身旁的那位老太太,讲得羡慕不已,同时语气中还带着点酸溜溜,“只能穿几个色儿的。现在生活条件真是好啊,是不是?”
“确实是好啊,咱们那会儿真比不了,”老头儿感叹着,“刚才我听他们说,他们好像要去参加一个什么什么展。”
“叫啥名字?”老太太问。
“好像是个英文词儿,叫什么……靠死……靠死扑雷?也不知道听没听对。”
老头儿艰难地复述着“splay”的英文发音。贝程橙的英语水平并没有多好,但她听了老头儿原汁原味的东北式发音,还是很想笑。老头儿的语音语调,都和标准的发音差了十万八千里,但贝程橙能听出来,他已经尽力了,真的已经尽力了。想到这一点,贝程橙的笑终于忍不住了。她控制不住自己,乐了出来,仿佛夏日里一瓶被人拿在手里轻轻甩过的可乐,瓶盖一被拧开,立刻喷出来点儿泡沫。
“咳,听得对不对,咱不都还是没法儿懂吗?”老太太有些不甘心地说着,“唉,老了,跟时代脱节了。”
“是啊,都不知道现在的小年轻在干嘛,”老头儿也表示赞同,“前几天,楠楠说要会展中心那边看什么漫展,咱也不知道漫展是个什么东西啊……”
听老头儿老太太唠嗑,贝程橙竟听出了点儿兴致。伴着他俩聊天的声音,贝程橙再细细看车厢里身着s服的男男女女。
“言道明,你看见没?”贝程橙说,“据不完全统计,咱车厢里面至少有三个蕾姆、两个拉姆。”
循着贝程橙的话,言道明开始在人群中找蕾姆和拉姆。
“拉姆就一个啊,”言道明看着稍远处一位戴粉色短假发的姑娘,“哪儿有两个拉姆啊?你是不是把别的粉毛看成拉姆了?”
贝程橙不满地与言道明对视着,没吭声。
“我说是两个就是两个,”大眼对小眼对了一会儿,贝程橙才严肃地开了口,“没找到接着找。”
“程橙,你是不是上年纪了,眼花了?”望着头顶各色假发的人群,言道明不解地说,“剩下那个拉姆在哪儿?你给我指一下,赶紧的。”
“不给指,不能惯你这个懒毛病,”贝程橙低着头,视线向自己的脚尖投去,似乎不想跟言道明有任何的眼神交流,“你要有一双发现拉姆的眼睛。”
“我看,是你晚上睡太少了,看哪个粉毛妹子都像拉姆。”
言道明早发现贝程橙昨晚没好好睡觉了。之前一直都很兴奋的她,一进车厢,就不由自主地蔫了,整个人都倚靠在车门边。
“这都被你发现了?”贝程橙在为晚睡而导致的气色不好暗自懊悔不已,“你昨天是不是偷看我睡觉了。”
“我是谁啊,我可是良家妇男,敢偷窥你寝室,还要不要命了?”言道明双手举高,做出个“保我小命”的手势,怕得要命,“再说了,我要偷窥,也得偷窥你们寝辛月,谁稀得偷窥你啊。”
“没事儿闲的,是不是?”贝程橙伸手,将一侧肩膀上的书包带往下拉了拉,似乎下一秒钟就要往言道明脑袋上甩书包了,“不偷窥我,偷窥她干嘛?”
“你不是不想我偷窥你吗?”言道明的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委屈,“那今晚我去偷窥你,行不行?不,不偷窥了,今晚儿我上你们寝室住吧,辛月她不是走了吗。保安大爷要是不让我进,我就戴个假发进去。”
“行啊,看你能不能骗过保安大爷咯。”贝程橙轻巧地说,“考验你演技的时候到了,就是今晚。”
“肯定能骗过的,我对自己的演技有信心,”言道明拍了拍胸脯,拍了拍胸脯上印的身穿日式高中校服的北小鸟,“有我女神保佑我呢。”
嘻嘻哈哈中,贝程橙忽然发现,自己对北小鸟的敌意似乎在与日俱增,增加到终于能被她模模糊糊识别出来的程度。刚在肯塔基碰见言道明的时候,贝程橙心里就猛地一紧。换在以前,她从他口中听说了北小鸟,只会对着他心领神会地一笑,或者,心情好了,和他吵上几句,吵究竟是北小鸟还是西木野真希更可爱。
她大概在吃北小鸟的醋。用吃醋这个词,程度有点过于轻了,说成是嫉妒,恐怕更为合适。她竟然在嫉妒。为什么她会嫉妒北小鸟,吃饱撑的没事儿闲的吗?北小鸟充其量是平面里一个比较可爱的人物形象,不会跳到现实生活中来跟她抢的。然而,这么个虚拟的形象,着实吸引走了言道明的注意力,而且还吸引走了不少。没等贝程橙搞懂她对北小鸟心怀嫉妒的原因,又一个一时得不出什么答案的问题,击上了她的心头。她的嫉妒心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以前,她明明对北小鸟没这么大意见的。
“你吃醋吃得过来吗?”贝程橙回过神来,不出声地质问自己,“人家二次元老婆一大堆,又不止北小鸟一个。”
“咋了,程橙?愣神儿呢?”见贝程橙不再发愣,言道明便招呼她,“见到我家北小鸟,吃醋了?”
他还知道她吃醋了啊,贝程橙想。想归想,贝程橙却没法收敛心里毫无道理的嫉妒,仿佛小孩子玩具箱里面的玩具撒了,撒了一地,明知道要乖乖收拾好,却只是看着散布在地板上各个角落的玩具,不愿迈出腿伸出手。
“你说我吃没吃醋,”贝程橙没笑,也没生气,仅仅是面无表情,“你自己说。”
“要我说,你肯定没吃醋。”都这个时候了,言道明还嬉皮笑脸的,仿佛他那标志性的坏笑被钉在大脸盘子上再也摘不下来了似的,“你也喜欢我家北小鸟。”
“谁喜欢北小鸟了,我喜欢我家真希酱。”
贝程橙藏掉了她心底或许不该有的意念,并且藏成功了。他俩又开始了北小鸟和西木野真希的党争,像在争辩甜豆腐脑还是咸豆腐脑好吃。
“伊敦河站就要到了,请乘客们准备下车。earearriingaingheain,pleasebereayfrgeingff…”
“哎,咱这么快就到伊敦河了?”贝程橙带着卧蚕的大眼睛雪亮雪亮的,看样子,她一下子恢复了不少的精力,“伊敦河那边有什么好玩的?”
“没有,有我也不知道。那就是条河。”言道明匆匆打发过去。
“问你,就是个巨大的错误。”贝程橙边说,边走到车厢另一侧的窗户旁,眼睛贴到玻璃上看,“不跟你说了,我看传说中的伊通河去了。”
“你知道是错误就好,大姐。”
贝程橙没来晚。她来到窗边的时候,列车刚好开始经过伊敦河上空。看了五六秒钟的伊敦河,贝程橙回到之前她站的地方,对言道明说:
“河面挺宽广的,就是比不太上我们那儿的松花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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