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右边看啥?有好吃的不?”田唱似乎马上忘了和龙家毅所生的不愉快。
“右边有个伞,伞旁边有配钥匙的牌子。”
余正夏进一步说明道。石金子将头往右边伸,盯了很久。
“我看到了,跟我后面儿走吧。”
田唱转回了头,跟其他几个男生一齐走,走过短短的黑白分明的斑马线,走到道路的右侧去。
“我买完喝的了,不能再掏钱了,”踩到对侧人行道的马路牙子上时,石金子说,“你们几位大佬,还谁比较有钱?”
“还是你掏吧,”田唱放下手机和拿着手机的两只手,对最前面的男生头领喊话,“我们四个加一块儿,都没东城土著有钱。”
“东城土著跟土豪不画等号的,田唱儿,”石金子赶紧撇清他们家跟所谓“土豪”的关系,“我家也就一般水平,啥时候富可敌国了?”
“金子,你就别谦虚了,”龙家毅大声说,“你要是家境一般,那我就是从贫民窟里掉出来的,知道不?”
“哥啊,咱能不能别妄自菲薄?”石金子望着前方的配钥匙小铺,对龙家毅说,“我告诉你俩,你俩都误会了,我们区的人,真没你想得那么有钱,尤其是土著,很多家都只有那么一套老破小刚需房,而且还没法儿卖掉。没法儿卖,就意味着没法儿再换一套住着舒服的。你知道老破小长什么样吗?小学那会儿,有一次,我去我一个铁瓷儿哥们儿的家里面,进去之后,一看,简直了,水管子啊、墙壁啊,全都旧得看不下去,好几根管子都生锈脱了皮”
“金子,我知道老破小长什么样,用不着讲这么多的。”
龙家毅的脸,已经由红变成了绿,石金子却根本不知道。他并不想打断石金子的滔滔不绝,但他已经忍无可忍了。
“再怎么老破小,也是东城区的老破小啊。地理位置多好啊。”
龙家毅缓缓抬头,看看天空,再把头低回到原来的位置。石金子又说:
“地理位置再好,居住体验那么差,也没用的。你自己找个老破小,住它个一晚上,就知道了。”
“我又不是”
“这回配钥匙,咱几个谁出钱啊?”
龙家毅扯着通红的脖子,想跟石金子解释些什么,被余正夏高过他一头的嗓音给压下去了。
“这还不简单?”石金子说着,甩开两条大胳膊,前后摇摆,“谁问谁要出钱,谁就出。”
一片欢笑里,余正夏只好担下了出钥匙钱的重任。
“哎,金子,注意一下你的胳膊,刚才差点被你给打到。”
姜天提醒完,石金子便不再大摇大摆甩胳膊了。修钥匙的店铺,或者说那把柠檬黄色的遮阳伞,正步步向他们走近。他们也看到,伞底下并非他们站在马路对面远观时所见的一片漆黑,而是有几个穿白衫的老头蹲在那儿,正飞快地扇着大叶子一样的蒲扇。遮阳伞离他们更近了些。被夏日熏热了的、慢得可以忽略不计的小阵风里,开始被加进汗的味道,若有若无,而且愈发鲜明。田唱抬起胳膊挡住鼻孔,被姜天一把拉了下去。石金子头向前伸,看着伞底下也看着他的配钥匙师傅,问:
“师傅,配……哎,你们都要配几把钥匙?”
没问几个字,石金子又猛地转过头去。他们七嘴八舌了一通,然后,石金子报上了一个数字:
“来九把钥匙,师傅。”
“还是等等吧,”余正夏在石金子背后喊,想要叫住他,“咱先配一把试试。配完先拿给我用一周,试试钥匙怎么样。”
“行,”不出一秒,石金子便懂了他的意思,“九把有点太多了,万一配叉劈了,都开不了门”
余正夏抛给他一个眼色。石金子不说话了,冲他点点头。师傅稍稍扯些脖子,问:
“咋不配九把了呢?”
“我们先配一把试试,怕你们家钥匙不……怕门锁太挑钥匙了。”
石金子说到这儿,余正夏脸上略显紧张的肌肉才放松下来,回到平常的状态。
“好的,先配一把,你们要是觉得我配得好使,别忘了再回头找我啊。”
“多少钱?”余正夏走上前一步,问师傅。
“我看看的……”师傅拿着石金子给他的寝室钥匙,让钥匙在他手中转来转去,仿佛要把钥匙槽上所有大大小小的精细缺口都收入眼底,“这种钥匙,得十五块。”
“好的,”余正夏说,“您有微信吗,师傅?”
“没有,支付宝也没有,我们只收现金。”师傅一口回绝。
余正夏在左边裤兜里掏了掏,掏了个空再往右边裤兜里掏了掏,发现了两张纸币。一张十块,一张五块,都被裤兜里来来去去的各种东西给压得不成纸币原有的样子,他费了好些功夫,才将无意间折叠了的两张钱展开来,递上去。
“好嘞,我给你们配钥匙啊,你们稍微等会儿。”
“师傅,钥匙大概什么时候能配完?”龙家毅也向前走两步,涨着依然通红的脸问。
“得等个五分钟吧。”
“行,”龙家毅点点头,“我们待会儿再过来。”
师傅从桌边拿了一副钥匙坯,放到大块头的机器底下。伞外面,电焊机发出呲呲的火花声,传到他们耳朵里来。男生们开始四处张望。
“这儿附近,也没个阴凉地儿啊……”石金子想在被太阳晒得发白的四周找片被影子盖住的地方,却徒劳无功,只好又把脑袋转了回来,“唉,算了,就站这儿吧。”
于是,他们就站在原地不动,任由汗水流下,再任由它们滴在马路上。师傅在一个人配钥匙,恰好旁边站着一群人,搭话便自然而然开始了:
“你们是附近的大学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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