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啊,买张票呗?”男子操着口不知哪儿的方言,不是北京本地,不是东北,也不是南方那边,“别去那边挤了,在我这儿买了得了,时间就是金钱。”
男子死死拽着余正夏胳膊,拽得后者简直要走不动道了。余正夏没见过这阵势,略微愣了一下后,说:
“没事儿,我不着急,我去那边排队买。”
“你这人脑袋是不是……这儿有票你不买,非得去那边受什么罪啊?”
男子的手抓得稍微没那么紧了,余正夏看准机会,赶紧挣脱掉,赶紧往远了跑。怎么遇上了这种强买强卖的,真丢大北京的人。虽然那男的应该并不是当地人,但毕竟他是在北京干的坏事。余正夏站到买地铁票的队列里,一面尽快去摆脱不悦的心情,一面拿出手机查地铁路线。等他前面的人都顺利地拿着车票和浅绿色的零钱纸币走掉了,他对窗栏对面的售票员说:
“一张到阜通的。”
售票员伸出涂了粉指甲的白净手,扶了扶她嘴边的麦克风,说:
“好嘞。”
收了余正夏的五块钱,她低下头,似乎是在拉小抽屉的扶手。然后,她熟练地找出一张单程票,丢给余正夏面前的窗台。
“谢谢。”余正夏边说,边接过去小卡片一般的票。
“不客气,”售票员说着,斜着头看向余正夏后方,“您要办理什么业务?”
余正夏快步走到与售票区左侧的地铁站入口,走到一百多人的长队的最后面。他压根没来过北京,更别提坐什么北京地铁,但这条长队里的人员阵容,却叫他莫名感到眼熟。等两个拉行李箱小姑娘依次站到了他的背后,他才明白其原因:队伍里的背影,有好几道,是他方才在火车站出站走廊抑或站前肯塔基遇见过的。
等着进站时,他向后看看,试图再欣赏几眼这座京城中心的站。车站和广场,看多少眼都看不够。有点遗憾的是,他没见识到传说中颇为壮观的广场喷泉,听说一到夏天喷泉就会开放,但他半点水花的影子都没见着,难道是设备出了故障,正在抓紧时间抢修?不过,没有喷泉也没关系,车站和广场和广场上来往的行客们,够他看好多眼的了,看多少眼也看不够。尽管,由于美术生的“职业病”作崇,在欣赏景物本身之余,他总会下意识地分析景物的形体结构和色彩明暗关系,但他总归能用这种方式,在备战艺考的过程中找点乐趣。杨老师眼里,余正夏在他教过的学生间属于最努力的那一小撮,也是最不怕吃苦的那一小撮。不过,倘若有可以寓教于乐的方法送上门来,他也绝不会拒绝。
“明天就要上课了,想想就有点小激动。”站余正夏前面,一个穿着花恤和破洞牛仔裤、手拿骷髅头图案白行李箱的胖胖女生,正用她低沉而浑厚的嗓音,和前面的女伴说着,“也不知道食堂伙食好不好。”
听说话的调儿,像东北老乡。无论按血缘算,按成长的过程算,还是按说话的口音算,他都只能算是半个东北小伙,但一点都不妨碍他认东北作他家,一点都不耽误他认东北的大妹子作同乡。她俩该不会也是去一鸣的吧?余正夏不禁想。
“你别一天到晚想着吃,行不行?”她前面的那位女生,说话声听着很硬,“再吃没衣服穿了。”
“谁说我再吃就没衣服穿了?揍你啊。”胖胖的女生往女伴的后背挥了下拳头,说,“今儿中午,我就要给他们家食堂吃破产了。”
“大姐,你认或者不认,体重秤上的数字就在那里,不增不减。”她的女伴说得那叫一个冷漠无情。
“大姐,你买到假秤了吧?”余正夏看不见女伴的表情,但他听得到,她话里充满了嫌弃和蔑视,简直像极了贝程橙对言道明那样。
“我从来不买假货的。”胖女生反击说。
余正夏没闲心思去听两个姑娘的你一言我一语。就算她俩真的也是和他同一批去一鸣学画画的,又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得看看他的地铁怎么坐。基德地图简洁明了地告诉他,他要坐两站二号线到朝阳门,要坐三站六号线到金台路,要做六站十四号线东段到阜通,还要步行大约一公里左右,才能见到一鸣画室望京校区。
锁掉屏幕,握好手机,他开始研究右手捏着的地铁票。正面印着墨蓝色的八达岭长城,背面则是北京地铁线路的总图,密密麻麻许多条线互相连接到一起,连得余正夏双眼发麻。除了一到十六号线这些条名字比较符合常规的路线,图上还有些向四面八方外伸的线,比如说s1线和机场线,还有好几条扎进郊区的线段。他的视线落在表示北京站的小白点上,沿着深蓝色的线移动,沿着橙色的线移动,再沿着淡棕色的线移动,最后落到十四号线阜通站。看完,他就又把小卡片抓紧到手心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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