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草回到住处,虽然困极,可躺在床上又睡不着,索性秉烛夜书,将此案要点一一落笔写下,希望能从中找出蛛丝马迹,他涂涂改改直到三更,才沉沉入睡。

一觉醒来,窗外已是艳阳高照,他心急慌忙道,“什么时辰了,为何不叫我,小爷的讲读仪呢?”

袁珵秀赶紧跑了进来,“小爷吩咐,说掌事这几日有事要忙,不用陪他去讲读仪了。现在刚过辰时,还早着呢。”

俊草这才松了口气,草草梳洗之后,带着郑吉匆匆去往刑部。

听完俊草述说来意,刑部尚书潘麟江不禁皱眉,陆廷成之案已经判定无疑,只等秋后问斩,太常寺与东宫从无往来,不知道为何皇太子要来横插一杠。

“苏掌事奉了殿下手谕,下官自当尽心竭力,”潘麟江旁敲侧击道,“不知殿下为何会垂问此案?”

“奴婢只是听吩咐办事,尚书大人若想刨根问底,不如亲自去问太子殿下,”俊草冷冷答道。

皇太子最近如日中天,别说太子本人,就连眼前这位无品无级的东宫掌事,自己也开罪不起。潘麟江被俊草的话噎了回来,吞了口唾沫道,“苏掌事说笑了,下官只是随便问问。此案由刑部侍郎柳振南主审,下官这就传他过来,令他全力协查。”

“多谢潘尚书,”俊草缓缓道,“太子殿下向来低调,还望尚书大人莫要兴师动众。”

“下官明白,”潘麟江陪着笑脸道,“苏掌事尽管放心。”

有了潘麟江的吩咐,柳振南不敢多问,立刻将所有卷宗都提调出来,又安排了一间僻静的屋子,方便俊草慢慢查阅。

从清晨到夜深,俊草坐在那里手不释卷,连着看了两日,几乎翻烂了所有的供述,连带众人的籍册都被他寻了出来,可并未发现任何异常。这桩案子,唯一的可能就是内贼作案,因为外人根本无法接近供器,除却内贼,谁又能在祭祀当日,瞒过所有人将酒爵敲裂,栽赃给陆廷成呢!

俊草双眉紧蹙,回到宫里,袁珵秀侍候他泡完脚,正在帮他拭干。忽然听到一旁的小内官蓝钰啊了一声,原来他用滚水温热压手杯的时候,茶盏突然裂了,水淌得满案都是。

压手杯是永乐年间浮梁(属于景德镇)御窑进贡的新制青花盏,也是太子亲赐,虽然算不得稀罕,但杯体内外均绘青花,泡制小芽尤其显色,颇得俊草喜爱。袁珵秀心里一抽,担心他要发火,听到头顶传来淡淡的吩咐,“拿来我看。”

袁珵秀赶紧用丝帕将两块瓷片托了,送到他面前。

蓝钰怕俊草查究罪责,主动辩解道,“掌事明鉴,这只压手杯之前就有裂纹,并不是奴婢弄碎的。”

袁珵秀看俊草若有所思,指着蓝钰斥道,“既然杯身已裂,为何还要再用,万一烫着掌事可怎生是好?”

蓝钰心里不服,低声嘟囔道,“前几日,此杯摔在脚踏之上,掌事说没破就接着用,奴婢怎么知道,它什么时候坏。”

袁珵秀待要再骂几句,却听俊草问道,“蓝钰,杯盏摔过之后,你瞧见裂纹了?”

蓝钰点头道,“只是摔出了极浅的冲口,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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