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有意思,有意思,我已经好久都没有听到这两个字了。”

那道声音先是一怔,很快便玩味的笑了起来,笑声持续一段时间后,最后又慢慢变冷,毫无感情,波澜不起,“你是谁?竟然敢说杀我,区区灵韵蝼蚁当真不知死活吗。”

陈曳看着他,眼帘渐渐低垂,说道:“你根本不在寒歌城,即便境界再如何强大又能怎么样?城里还能够受你控制的人应该不多了吧?将这些符合条件的人全部杀去,你还能如何出现?”

那道声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接着响起,“你说的不错,这座城的大阵比我想象得还要强大,但就凭你也想做成这件事吗?既是蝼蚁,便该有躲在地下避祸的觉悟。”

陈曳平静说道:“可惜我不是蝼蚁,你也并非像天一般遥不可及。”

“那你便试试。”

那道声音阴冷落下、消失,这位死去的修行人便再度瘫倒在了地上,这样的事情在过去的那段时间里,陈曳曾经见过不止一次,所以心里已经大致有了一些猜测

他可以控制那些因为莫名缘故入魔了的修行人,可以控制刚刚死去不久的尸体,但却无法控制识海保持清明以及未死的修行人,并且控制的对象也并非能够随意转换,需要满足一定微妙的距离,而他所使用的道法也大多都是血箭、血河一类的污秽道法,并不能使用被控制者本身的道法。

尽管远在数千里外操纵着人与尸体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实际的境况却根本不容陈曳多想,至少在他不断追逐的过程中,这个神秘的修行人便无法再像之前那般随意杀人。

寒歌城的街头,大雨淋漓的世界里,诡异令人生寒的一幕不断在发生,忽然有死去的修行人站了起来,忽然有正在发疯的修行人阴冷说话,一位不断捡剑的白衣身影在后面紧追不舍,对着这些尸体、这些修行人简单抬一下手,飞去一剑,便将他们斩的什么都不剩。

这一幕在寒歌城的许多街道上发生,自然看到的人也极多,那位将剑用至碎裂的修行人震撼着每一道投去的目光。

“这是春酒的剑元”

“师兄,你没看错吧?”

“不会的,怎么可能会是春酒,应该是寒山的剑法,对,是寒山的剑法!”

“唉,别争了,确实是剑元。”

“这,为何山师兄您也如此笃定?”

“因为曾师姐当年也是这般啊!春酒的剑元对于剑的负担太重了,即便是寒品的长剑都无法长年累月的承受,更别说是寻常的利剑。”

“”

城中响起了许多道剑堂弟子们争喋不休的议论声,困惑、不解、失落、迷茫充斥在这些年轻剑堂弟子的心里,当然也有人不服,一直跟着那道身影在街上奔行,想要问问他这究竟是不是春酒的剑元。

最后。

他们来到了剑堂前。

大雨不歇,但大阵停了。

寒歌城的阵力在此刻消耗得已经差不多,只能勉强保持住现有的境况,无法再生出更多的困缚之力,城中的动乱到此也即将结束。

这些千宝阁的黑衣死士以及那道在城中不断靠着死尸、修行人迁移至此的恶意将会是最后一个难题。

高挂着剑堂二字的木匾就在屋檐下,堂堂正正,字劲意傲。

噼的一声骤响。

木匾被劈成了两半,摔在剑堂前的石阶上。

一半是剑,一半是堂。

众多剑堂弟子看到这一幕,神情皆是一怔,然后眼中生出了熊熊的怒火,目光死死地盯着那道最先出手的黑衣人。

剑堂内,无数道剑鸣四散而起!

站在剑堂门后最前方的那道身影眼皮微微跳了一下,慢慢抬起了头,握着长剑的手松开了一些,漠然平静的看着先前斩刀劈匾的那人,跨过门槛走了一步,站在剑堂的台阶上,冷道:“今日,你会死。”

“你们,也会死。”

离开阵法的保护,刘境的声音还未完全落下,这数十位死士里便有六人已经抢先一步出手,或是雷霆飞剑,或是劈砍刀气,或是劲烈掌风,带着杀意的六道攻击犹如划过天际的云烟,转瞬即至!

“师兄!”

“师兄!”

“师兄!”

剑堂弟子们担心的声音急促响起。

刘境慢慢开始拔剑,毫无情绪的声音响彻在剑堂门前,“这里不是你们这群蛇鼠蝼蚁该来的地方。”

剑出鞘。

剑鸣响起。

剑光大亮。

强烈到根本无法令人直视,就像是在门前斩去了一道光明。

比陈曳运转更快的春酒剑元就像是沸水一般在那道身影上运转,天地中的灵气更加疯狂,刘境这位前任城主的唯一后人在此刻展露出了自己全部的实力,可怕到甚至已经隐隐有些比柳凄以及卓定更强的趋势。

黑衣死士的那些攻击就像遇到了烈火一般瞬间消融。

这道剑光逼得他们不断后退,慌乱中甚至有一人、五人、九人渐渐死在了剑光下。

看着这一幕的剑堂弟子们目光中绽放出异彩,喃喃说着一些话:“师兄太强了!这就是春酒吗?”

陈曳站在剑堂外的不远处,能够很清楚地感受到刘境的境界已经在无限接近于寸法,再加上他对于剑元的娴熟掌控,相信如果不是强行压境的话,恐怕刘境此刻的实力已经足够和夏虫一较高下。

刘境持着长剑站在剑堂前,那剑身极长,通体翠绿,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根鲜嫩的竹子,但那股锋锐的气息却令任何人都不敢忽视。

“这应该就是名剑绿拂吧。”

“是的,剑堂里就连曾师姐都没有的名品,是刘家传至师兄这一代的唯一名剑。”

围在剑堂前的死士一共来了五十六名,数量上远远超出所有人的设想,而刘境的第一剑斩出后,连带着发起攻击的六人,一共杀死了十五位。

剑光散去后,剩下的四十一位死士里慢慢走出来了一位气息强大的修行人,他的袖口上绣着一只白胖的大鹅,神情容貌与窦落、窦城、窦然三人都有些相似,境界是寸法。

那名修行人将双手负在身后,突然说道:“刘境,你本是前任城主之后,现在又学会了春酒的剑元,未来必定是极强的修行人,又何必替他们固守剑堂?我知道你应该有办法解开柳半月的大阵吧,只要你替我们窦家做成了这件事,寒歌城的城主我保证日后必定是你。”

“至于这些人你不用担心,我会替你将他们全都杀了,没有人会知晓这件事,你会像高浊一样成为受人敬重的城主。”

刘境看了一眼这位修行人,说道:“城主之位我自己会争,不用旁人来管。”

那名修行人没有因此而怒,继续平静说着:“你出身不凡,应当知晓我们窦家在天南的地位,寒歌城将无法再像从前一样,易崖此刻也在城内,城里为数几位境界强大的修行人无法前来,你应该很清楚我们之间境界的差距就像一条鸿沟。”

刘境漠然说道:“灵韵未必不可杀寸法。”

那名修行人眼神慢慢变冷,说道:“灵韵当然可杀寸法,但我不是一般的寸法。”

刘境平静说道:“我也不是一般的灵韵。”

谈话至此破裂。

空阔的剑堂门前,两道强大的气势开始慢慢升起,彼此沉默对峙。

正在这时,南面的街道上远远走来了一位面容年轻的剑堂弟子,他的长剑拖在地上拉出了一条长长的白线,剑尖处不断滴着血,然后将这条白线染红。

廖白站在南口,沉默无语。

接着,西面的街道上出现了一位蓝袖青衫打扮的年轻人。

棋真背着双剑,神情无悲无喜,身影不偏不倚,正好挡在西去大街的最中央。

两位剑堂年轻弟子的态度已经很明朗。

无数道目光在此刻忽然想起了什么,纷纷往东面看去,那里果真也有一道身影

白衣湿透,剑身染血,背着剑篓,剑篓里还插着六把剑。

那位寒山弟子的目光很亮。

就像是黑夜里的一盏薄纸灯笼。

数日前,棋真曾经向陈曳发出过挑战,约定今日在剑堂门前比剑,之后寒歌城便突然发生了暴乱,他从棋府出来后一路经过数条大街,杀了极多的修行人,救了极多的难者,最终还是出现在了剑堂附近。

他曾经输给过廖白一剑,倒是未曾想到与后者的想法也会在今日不谋而合

剑堂前无论是来了谁,剑堂弟子们都不会有怕的道理,更何况你们既然敢将剑堂的木匾劈了,那便不会再有安然离开的可能。

窦彻作为窦家培养的修行人之一,本身境界也与窦然相差无几,再加上窦家最擅长的星、卦、月、河四种掌剑,他的实力其实不容小觑。

知晓这件事的刘境并没有急着出剑,尽管他距离寸法不过半步之遥,手中还握着名剑绿拂,但论及境界,他不如窦彻,论及真正的实力与修为,也并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只能慎重、再慎重。

实力最强大的二人对于彼此都有些忌惮,因此他们的出手必定也会是最慢,剑堂里的弟子们倒是很快就和那些死士们拼杀在了一起。

陈曳站在街道上暂时未动,先前一路追赶,不断使用春酒的剑元,他自身的消耗已经达到了九成,几乎可以说是疲惫不堪,此刻正好借助着有剑堂弟子们帮助的这个机会,一边疯狂吸取着灵气用以恢复,一边也能让识海稍微休息一段时间,以应付接下来的情况。

那位神秘的修行人必定是来到了剑堂附近,只是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目前还未现身。

先前千宝阁死去了十三位死士,陈曳原本以为他会在那个时机偷袭出手,试着将刘境杀死或者打伤,但预想中的一幕却并没有出现,这就说明对方应该还有什么隐藏着的计划。

对方究竟在想什么?

陈曳默默的想着这个问题,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身后响起。

“陈曳?”

他回头望去,发现原来是最早在街上见到的那位新进剑堂的弟子辛清白,便微微点了点头,当做回答。

“没想到你也在这儿。”

辛清白好奇的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城里的动乱已经都平定了,云隐师兄说回来剑堂看看,这里果然还有千宝阁的人在,你的损耗应该很大吧?不用担心,你先留在这里恢复一下吧,我去帮师兄们杀敌。倒是如果可以的话,一会结束后我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陈曳有些无奈,没有想到这位剑堂师妹的话倒是挺多的,点头应道:“好。”

辛清白得到回话后便显得有些雀跃,美轮美奂的剑法在剑堂前舞动得煞是动人,犹如翩翩起舞的仙子一般,然而在这美丽之下却也隐藏着诸多的危险剑光。

局面陷入了僵持之中。

这些由千宝阁培养出来的死士们其实境界要比大多数的剑堂弟子们更强,如果不是最后来到剑堂前的弟子在数量上要比这些死士们更多一些的话,恐怕此刻的境况早就已经倾向了千宝阁一方。

刘境和窦彻还未动。

有两道可怕的剑光便已经在剑堂前的街道上出现。

廖白的剑。

棋真的剑。

作为新入剑堂的弟子,他们二人的实力在全部爆发出来之后,竟然是要远远超出其余剑堂师兄们许多,甚至就连窦彻都眯着眼睛瞥了他们一眼。

刘境看到这一幕,忽然便笑了,说道:“是否害怕了?”

“可笑。”

窦彻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们窦家又有什么可怕的?”

刘境微嘲说道:“既然窦家什么都不怕,又何必选择在这个时候来剑堂呢?”

这番话说出来便很直接,就差没有直接挑明窦家畏惧于高浊的事实。

窦彻负在身后的双手握紧了一些,脸上还是平静,说道:“那又如何?”

刘境可怜的看着他,说道:“你们窦家在天南是修行大族,威望要远远盖过城主,可是如果天南的修行界知晓你们居然会如此害怕的话,不知又会对你们生出什么样的看法来。”

“够了!”

窦彻神情微变,很快便直接冷喝了一声,被掩盖着的伤痛被人直接揭开之后,这位修行人已经无法再保持着自己内心的平静。

他拢在身后的右手开始劈下。

一道清冷的月光开始升起。

刘境很快随着再次出剑,声音在同一时刻响起,“所谓的窦家掌剑真是一个笑话,无剑的剑法,如何跟春酒相比?”

窦彻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但他的道心必定还在起伏,那不断暴戾挥斩出的掌中剑光自然就是最好的证明,这也是刘境所刻意营造的结果。

两道剑光相遇。

一者直接,就像高浊的字与剑,堂堂正正,强烈不遮。

一者迂折,零零散散的月光稍闪即逝,棘手无比。

陈曳认真的看着这一幕,很快就感受到了刘境身上与自己有些类似的气息,那应该便是春酒的剑元,至于窦彻,寸法境确实很强。

当然就像刘境说的,灵韵未必不可杀寸法。

只要实力没有绝对的悬殊差距,任何结果都有可能。

剑堂收录的剑法有二十八门。

此刻刘境用的是抚湖剑法,绵长如同碧海潮波一般的剑势,再加上春酒的剑元以及名剑绿拂,那些棘手的月光如何飞逝都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窦彻的神情越来越冷,再次挥掌落下的时候,拇指内扣,四指合并,突然换了一种竖掌方式。

天南窦家卦剑。

八卦有五行,奉阴阳,天、地、风、雷、水、火、山、泽。

天卦。

一道竖直从上而降的剑光如雷电般瞬间劈下!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