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高欢在寒歌城的这些年始终在浪费时间,不来剑堂学剑,最后又跑去了寒山,虽说在外门考核的时候是第一,但那种考核毕竟本身就与幽州的杀人事差之太多。

若真是城主的儿子,不会春酒便是一个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若日后想当城主,那么至少

请向幽州证明你的剑。

剑堂内阁深处的那盏红纸大灯笼倾洒而下的烛光始终维持着不变,照着剑画的大墙,照着木梯旁的书架,照着屋里任何一处细微的角落,清楚平和。

时间正在慢慢流去。

两个半时辰很快就过去。

坐在最前的那道身影缓缓站了起来,身体遮住部分烛光,在宽大的墙面上暂时留下了一道黑影。

一些目光随着高欢的起身而微微睁开,看着他离开内阁、向剑堂外走去,然后又慢慢闭上了。春酒难学,因此每个来到剑堂里的人都是争分夺秒,甚至是不顾吃喝,日夜在此修炼,以期能在有限的修道生涯里真正的学会这一门剑法,百年后能够接过城主的重担,继续守卫着这座古老的大城。

木梯旁。

陈曳将视线从春酒的大墙上收了回来,继续翻开了怀里的一本厚书,接着昨日看过的部分继续,剑堂里有些目光偶尔会注意到他,但大多都是看了几眼之后便就走了。

剑堂里关于一些师兄谋划的那件事目前还处于最初的阶段,毕竟廖白已经明确表达过了自己的意愿,而在将他刨除后的情况下,想要找到另外一位境界合适且胜算要高的弟子也并不容易。

至少,数日的平静想是有的。

一下午的时间都在剑堂呆着,除却学习春酒,便是看那些剑堂的书。大城典册已经看到了将近一百年前,对于寒歌城的历史,至少陈曳已经有了一些其他的认知,至于春酒的剑元,倒是还没有什么比较好的办法。

当然,办法指的并不是按部就班的修炼过程,而是在掌控剑元方面能够切实起到作用的一些行之更为有效的办法。

窗外没有什么吵闹的声音,大抵是因为已经入夜的缘故,但寒歌城里很快便就下起了雨,雨势不大,也不密,淅淅沥沥地,很是静人心。

幽州的雾气能够阻挡大部分的天光,却无法拦住从天而降的亿万滴雨。没有见过月亮的幽州人或许无法明白什么是月色如水,但至少这些落在街道上的无数小水潭都与月光近距离的接触过。

陈曳没有入睡,也没有运转道法打坐吐纳,推开窗户,窗外的景色正好是一条静谧、幽深的小巷,雨夜里朦胧的烛火未必能够照亮所有的街道,但引人前进总是无错的。

他站在窗边,看着小巷外的微弱烛光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烛光下像是有道极为瘦小的黑影,忽地一下便就蹿了过去,或许是猫狗,或许是老鼠,大小瞧不清楚,自然便无法判断。

陈曳嘴角忽然生出了一抹笑意,下一刻神识漫出,在黑夜里捕捉着那道不断奔跑的灵活身影,在一处屋檐下,看到了。

是一只猫。

在屋檐下很快就蹲着不动。

像是在避雨。

又像是在看着什么。

黑夜里的目光,目光里的黑夜。

究竟在看什么?

神识继续扩散,来到了屋檐前不远的一排土沟,那里已经积了些雨水。

一只融入到夜色里的老鼠闪着幽幽的目光,正在土沟里快速地穿梭前进,蹭着肮脏的泥水,探出到了沟外的世界。

猫扑了过去。

鼠目只是寸光,但迎面而来的大抵会是一副狰狞、贪婪的面孔。

只是落在某个人的眼里倒像是有些憨态可掬。

很快,猫扑空了,老鼠龇牙叫了一声,蹿去了更远的地方,两道一大一小的身影在夜色里消失。

陈曳收回了神识,那抹笑意接着扩散,然后

他翻出了窗户,在夜色中也离开了这座小院。

修行大概是很有意思的。

不仅仅是与解那些字谜、怪题一样,在探知到真正的答案之前有着充满无穷妙趣的过程。更为重要的是,它能够让人明目、静心、醒神、开窍,还能够帮助一个人认清自身。

陈曳在夜色里慢行,情绪很快就变得有些不一样,是已经很久都不再有过的孩童时期的欢欣,就在这时,他想起了一个难题,是剑堂里的那堵大墙。

春酒的剑元开始自动运转。

他开始在雨夜里奔行。

前者很快,后者也很快。

耳中慢慢传来了流水声,逐渐清晰,之后便是雨水击打在水面上溅起的哗啦声。

那株熟悉的槐树在视线尽头越来越清晰,这条临着柳河岸畔的长街却几乎没有多少屋檐下的烛光,但陈曳很快就在槐树下那座棋盘的旁边看到了一道身影。

老人在树下静静站着,因为下雨的缘故看不清面容,只能够看见他身上穿着的那件暗青色的皮袄。

“这么晚了,您还不回家吗?”

陈曳来到了槐树底下,看着那位老人轻声说道。

透过茂密树枝的雨水像是串联成线的珠子,哗哗地不断落下,老人慢慢转过了身来,微微笑着:“这座城便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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