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方王城南因有一片罕见的桃花林,每到春祭花开时节,总要惹一大群周围方国的贵族来赏花。
去年隆冬,焉方下了几场大雪,到了今年春日还留了一地残雪,是以已是季春朔日,桃花也只是稀稀疏疏开了几枝。
横斜的枝桠挑着残雪,上面打着粉色的朵儿,还依稀开着几朵艳红的花。
桃花林里,青青的草尖才从蓬松的雪地里冒了个头,就被少年姑娘们嬉闹着踩倒在地上,残雪濡湿了他们的鞋,他们却浑不在意,只顾往枝头上爬,哄抢半开的几枝桃花。
都是贵族家的公子小姐,自有侍从捧着干净的鞋袜裘衣在树下等着。
“咚、咚、咚.....”
低沉有力的鼓声从桃林深处传来,少年姑娘们脸色一变,利落的滑下树,鞋袜都来不及换,只胡乱的裹上披风就往桃林正中跑去。
桃林正中的空地上,灰底兕纹旗围着一方两人高的石头祭台,祭台上半人高的铜鼎里头青烟袅袅,鼎前头供着牛九头,羊九头,猪九头,并鸡九十九只,鸭九十九只。
祭台前方,土黄色大道通往祭坑,大道边每隔五步的虎贲军神情肃穆,眼睛仿佛腰间握着的长剑,冒着锐利的寒光。
大道尽头,虎贲军举着火把围着的祭坑里,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牲九百九十九头。
去年冬,为祭奠伟大英明的商盘庚王,焉王奎下令来年的春祭要大祭,命焉方各地进贡奴隶做人牲。
祭坑中的奴隶有八百是被各地的兵甲用鞭子赶到王城的,从冬日走到春日,在雪地里长途跋涉挨饿受冻,又在王城西南的水泽旁冻了半月,瘦得只剩皮包骨。
如今还能吊着一口气缩在祭坑里苟延残喘,等着一把祭火带给他们最后的温暖和解脱,不过是怕寻死逃跑祸及家族。
祭台两旁分别架着四架鼓,勇武的将士跳跃着敲出的鼓点声威武雄壮。
春祭开始了。
祭师卫今年二十七岁,正值壮年,踩着鼓点跳出的祭舞刚劲有力。
焉王后俪气度雍容,穿着五彩褕翟领着百妇站在祭台前,神情庄重,鼓声停,听得祭师卫高唱一声“请”,王后躬身带着身后的百妇齐齐跪了下去。
鼓声再起,祭师卫咏唱请神的祭词。
商重祭祀,一年到头祭祀不断,但最为隆重的还是春秋两祭,春祭乞求神灵祖先庇佑风调雨顺,山林邱泽多孕育,由王后领百妇祭祀;秋祭感恩神灵祖先庇佑、山林邱泽给予,由国王领百官祭祀。
“焉王后不愧是井方的嫡王女,真是好风度。”
不用主持祭祀的焉王奎带着周围几个方国的国王在几株开得茂盛的桃花树下煮酒吃,听到木方国王的夸赞,他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与有荣焉道,“王后确实风度好。”
“俪王后风度固然好,也岁月不饶人,要说绝色,还要数奎王身边的苜蓿夫人,脸虽不是最美,但那祭舞跳得,啧啧啧....”铁木方的国王说完探头装模作样的左右瞧了瞧,“咦?”他奇怪道,“今年怎么不见苜蓿夫人?”
焉王原本笑意盈盈的脸立时就沉了下去。
当年焉王仗着娶了王女俪有井方撑腰,强占了铁木方不少土地,如今,这铁木王定是听说了去年冬日王宫出的丑闻,来嘲笑他的。
“苜蓿夫人病了,王让她跟着王后祭祀去了,乞求神灵先祖保她早日康复。”见焉王许久不出声,脸色越来越难看,跟在焉王身边侍候的侍官由回答道。
“病了?”吹方国王满脸不相信,“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不就是去年本王喝醉了拉了她一把,你今年就把人藏起来了么。”他粗声粗气的吼,喷出一嘴酒气,“好小气的奎王,一个长得好看点的奴隶而已,值得你这般作态。”
吹方王比焉王还长了十多岁,今年已经五十六七了,是北地方国国君中出了名的色鬼,如今这个年岁还不肯消停,硬是把自己折腾成了人干。
“哎呀,我想起来了。”铁木方国王一拍脑门笑呵呵道,“吹王,真不是焉王小气诓骗你,我进城时就听说苜蓿夫人冬日失了爱女发癔症,病入膏肓啦,焉王怎能给你个快死的疯子,床榻情动之时,若她突然发疯,伤了你怎办?”
言语间都是在帮焉王解释,语气却满是嘲讽。
“她是本王的王妃!”焉王低沉的声音里压抑着怒气,连肥胖的脸都在颤抖。
哪里是拉了一把这么简单,吹方这好色的老头儿,去年尾随折花的苜蓿夫人到人少的地方,整个人都扑上去了,若不是苜蓿夫人身手好,在这桃林里就要被他得逞。
“王妃?”吹方国王语气轻蔑,小眼珠一转,与焉王打起了商量,“本王这回带了两个小美人来,滋味极美,今晚给你,你把苜蓿夫人给我....”
他话未说完,就被一只酒杯砸中脑门,吹方王抹了把头上的酒渍,怒火上涌,就要站起来和焉王打架,却被身边的贺兰王拉住了。
贺兰王只有三十岁,平日拉弓射箭、严于律己,不知比吹方王强壮了多少倍,他一拉,吹方王就真的站不起来了。
吹方王被人当头砸了酒杯,心有不甘,但碍于拉着自己的贺兰王,不好发作,只咕哝道,“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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