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那是二伯。”副将瞪眼,倒是不再对守城官舞拳头,“反正你不能胡来,王出身军伍,重军纪,事情一旦败露,我们家就完蛋了。”他说着不耐烦起来,“还不把胡子贴好。”
“呀,又不是我说的,是老东西说的,她儿子本来就怂,好不容易有个这样的差事,能让他出人头地,他还怕死不敢来。”守城官本来声音低低的,见副将不再打他,便理直气壮起来,“你看,老东西都给趋地的人说副将灰熊是他的孙子,却不承认守城官凶虎是他的儿子,哼,老夫人无知恶毒,到处害人,有这么个怂包儿子也是活该,还抢人名字,她生的儿子就该叫狗蛋狗剩....”
“二伯待我们还是不错的。”
副将的声音突然放得低低的,使得她原本粗嘎的声音更加难听,守城官立马住了嘴,呐呐的跟在副将身后把脸上的胡子贴好。
院子里的老管家河伯叹了许久的气,直到副将邹树转身要走才回过神来,拦住副将邹树的路。
副将邹树挑眉,看着这个一向不爱搭理自己的老管家。
老管家搓着手,带着平日对人横眉竖眼现在又有求于人的尴尬笑容,“邹副将,求你个事儿。”
邹副将再挑眉。
老管家羞涩的低头,继续搓手,“押送途中,如果、如果青松要走,放他一马。”
邹副将望着眼前扭捏得跟个小姑娘似的老管家,语气硬邦邦的,“少将军今日当众油炸了那四人,就是为了给他们警示,不让他们生了逃走的心思,可他两贼心不死。”他语气变得鄙夷,甚至是愤恨,“年轻时犯糊涂,祸害了几族人,老了又犯糊涂,这次没几族人给他祸害,就害个不知事的小孩子。”
“邹副将。”老管家语气恳切,“青松只是想临走前看一眼他儿子,反正他也要死了,你就...”后面的话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邹副将冷哼,“况且就算他们路上逃脱,也是死,先不说巡视的官兵和抓捕野人的猎人,就是碰上一匹饿狼,都能要他们的命。”
“我知道。”老管家叹息,带着祈求“可总归给他一个机会吧。”
邹副将沉默,没有反驳讽刺,老管家便知道他是同意了,怀着高兴而悲伤的心情入夜便温了两坛子酒提着去马厩找老马奴青松喝酒了。
冷月清辉,马厩旁的小屋子里点着豆大的油灯,小女奴白天受了惊吓早已经睡了。
破烂的木桌上放着半只烧鸡,是白日里的胖妇人拿来的,她因厨艺好在灶房里做了厨娘才难得的在奴隶间养出一身叫人羡慕的肥膘,然而虽然她整日呆在灶房,喂饱自己不成问题,但想在管灶房的精明管事眼皮子底下眛下这么大半只肥鸡,对老实的胖厨娘来说难得很。
胖厨娘抱来半只肥鸡,想把小女奴哄在身边不让她去送死,可小女奴却放着到嘴的肥鸡不吃,只一直嘟囔着,“我要去,我要去,晚了就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像是怕自己退缩不断给自己鼓劲。
问她来不及什么,她也不说,再问,她便默默的流眼泪,把壮了狗胆、不知鼓了多少回气才敢偷鸡的胖厨娘气得半死,指着这个自从来了府里就靠她偷馍馍养活的丫头骂白眼狼。
可她终究是心软的,骂了一顿出了气,走的时候依旧把肥鸡留下了。
“青松啊...”老管家河伯已经五十几岁了,喝了几口酒就醉,他拉着老奴隶的袖子,“路上找条好走的路,邹树已经答应我啦,让你走。”他说着眼里落下泪来,“好好活着,找完了你儿子莫急着死,回来我们再喝一顿酒。”
老马奴青松抱着酒坛子,他说,“好,我等你一起喝酒。”
管家河伯指着他鼻子,醉得东倒西歪,“老伙计,酒量不及从前啦,一坛子酒就醉啦,都说胡话了,怎么是你等我?”他用力拍老马奴青松瘦削的肩,“是我等你,我在这里等你啊。”
但两月后的春日,焉方春祭那天凌晨,副将邹树押送人牲从王城回到趋地后管家河伯才明白,马奴青松没有醉,他一如既往的好酒量,他没有说胡话,他说的都是真心话。
确实是他等他喝酒,在地下等他喝酒。
副将邹树说,马奴青松一路上都没有试图逃跑,他紧紧跟着人牲的队伍生怕掉队,似乎真的是临死想到王城去看一场桃花。
他是想报仇吧,灭族的恨终归放不下,管家河伯叹息,唯一不明白的是,良善如青松,做了大半辈子好人,怎会临了拉着个娃娃去送死?他想拉着这个女娃娃在祭祀时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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