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蒙道“他要我带话说,先训兵再出战,此去最少半年,而生死难料,望各自保重。”
“他只说了这些?”
“嗯。”
“派人留话就是了,还特意跑这一趟,劳烦逢大人了。”
逢蒙却起身告辞道,“在下还有别的事要办,就不多耽搁了。”
广涟忙起身送客的时候,见那高大侍从忽的抬起头看她,一双眼睛幽深如斯,似暗夜星辰,灼灼的目光看的她心也发烫,发颤的樱唇翕动着,欲言而又止。
寒漪!
随着逢蒙的一声咳嗽,男人不敢多耽搁,与她擦身而过的瞬间,轻轻握了握她的有些颤抖的手,便出觉似有细长木条物被交递在手里,也不过一瞬间。
广涟从后面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眼见着渐行渐远,高大的背影终于是消失在了大门处。
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打开右手,是一根雕的精细的镶嵌有青玉梅花扣银簪子,与她日里戴的别无二致,她却心有所感的细细打量起簪子,少卿,果然觉出了簪子中空,轻轻按动玉扣,玉扣弹开,玉簪中空的管子里卷着东西,轻轻抽出,展开卷起的枫叶,上书着两个字“等我。”
广涟发了会怔,便将枫叶撕碎丢开,重新合上玉扣,却将法簪插进梳好的双垂髻上。
出征前,夏后羿亲自设宴为包括寒漪武呈在内的一众兵将送行。
待军队开拔之后,回转过身的后羿对上伯因,武罗的脸。
望着身形渐远的次子,武罗看向后羿,似乎是自言自语的问道:“他们会打胜仗,会活着回来吧?”
“放心吧,不会出大事的,有寒漪统兵的话,兵败身死的可能几乎不存在。”
“大王这么信赖他,觉得他初次出征便能大获全胜回来?”
“大获全胜是不可能的,他这番出战,最好的结果是小胜,最不好的结果则是负伤险胜。”
“啊?那时候提起战事,听他言之凿凿,对于打仗倒是很懂似得。”
“他说的军事理论是半点不错,却没有关于方夷任何情况,连敌人的情况都不去了解,准备再充分,也很难全胜。”
因为儿子初次征战,生死未卜而开始过上忧心忡忡日子的武罗听了这话,心里这个气啊,暗暗将他几辈祖宗问候了全面一遍。
他年轻想事不周全,你既然了解,为何不肯及时相告?
至于只有远亲表侄子在战场的伯因,因为旁观者清,所以清楚的知道,年轻人初出茅庐最好别太顺利,胜利来的太容易势必骄傲自满,故步自封,反而限制了发展。
战事如同后羿预料的一般胶着。
荒野的战场上,战旗猎猎,初次登场的少年将军寒漪骑在高头大马上扬起下巴望着对面。
马上身强体壮的中年将军望着寒漪,打量了一番便仰头大笑,看向一旁的副将,那副将生的干瘦,尖嘴猴腮一副刻薄像,也是上下打量了寒漪之后,咧嘴大笑起来,不忘口中奚落道:“怎么,堂堂大夏这是朝中无人了吗?竟然残忍的让一个小孩到战场逞强起来?”
后面千军见状纷纷嘲笑起来“可笑可笑,这等黄口小儿也来冒充大将军啦!”
一旁的副将武呈看向己方军士,听闻嘲笑之声的他们竟然也莫名心慌起来,都暗暗担忧,不怨敌人嘲讽,这次派出的大将军也着实太过年轻了。
那瘦猴副将还要开口的时候,不等他说第二句话,就见寒漪搭弓射箭起来,那敌方将领毫不畏惧的继续嬉笑,这般遥远的距离,远在寻常射程之外。
不料那尖嘴猴腮的副将还没来得及露出惊讶的表情的时候就被射中心口,一声惨叫之后,身子轻晃几下便坠下马,打着滚哀鸣起来,被一旁军士搀扶着退下。
而两方成百上千的军士闻此一幕,骇然不已,彼此无言相顾,而心中敬服。
那主将看向寒漪,满目惊疑,“你使得莫不是传闻中射死过诸多妖兽的彤弓素矰?”
“没错,可惜杀鸡用了牛刀,没办法,谁让很多庸将门爱缝里看人,死于见识短就怪不得别人了。”
寒漪毕竟是江夏的高足,怎么会不懂知己知彼的基本道理。然而作为战场的新手,他不懂得永远比懂得的要多,施展起来,优势明显的速度与力量不能弥补的更多。
生平第一出战的他,从前对于战争的认知是军威,势战之荣耀,负伤怕什么,死更是没什么了不起,可是这些天来的经历,让他对于死亡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对死亡有所畏惧。
每每回想起漫天冲杀的撕喊声,撕裂灵魂的哭喊声常常在耳边回荡,每每回想起尸横遍野,血流如注,满地残肢和尸首的战场,当真是心有余悸。
战争远比他相像的要残酷,生死不过一瞬间而已,他想,真正参与过战争的人才更了解生命的可贵,继而更为尊重生命吧。
度过了无数个生死瞬间的场景之后,在一个寂静的夜,伤痕累累的少年将军疲惫的躺在荒凉的宿营地附近的小山坡上,看着当空高悬的朗月,想起月色下脸埋在丁香花丛的少女,释怀了许多,抬起眸子就看见不远处一瘸一拐踱步过来的瘦高的少年武呈。
“二师哥!”
“睡不着?”
“是啊。”
“在想什么?”
“在想,想一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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