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

“师父师娘!”

意识到眼前的一切,意识到可能最坏的局面,两人急冲冲的奔向木屋。

进门就是正中的厅堂里,果然如预料的,屋子里桌子整个翻倒,四把椅子横七竖八的侧歪在地上,有个椅子腿被砸的断裂开来,正压在翻到铜制烛台上,烛台上面沾着被压碎的黄绿色的瓜果喷溅出的瓜果汁,七零八落的黄绿色的拳头大的瓜大都碎裂了,有三两完好的滚在窗子底下了。

原本在桌子上摆放着的陶瓷花瓶子,和一对姜夏日常惯使的陶瓷酒壶的碎片散落在地面上,四处都是,窗户框被砸出碗口大的坑,木屑横飞,屋子里一片狼藉,应该是遭遇了激烈的打斗。

两人寻着门口的血迹追至东侧的大卧室。

寒漪顺着大啦啦的敞开着门向里望,门口附近,高大挺拔,性格爽朗的大将军姜夏真的死了。这个收留自己学艺,这个将自己对世界的一切认知都毫不保留地对他倾囊相授的人,这个被自己叫了四年师父的人,他心中十分珍惜的亲人,家人,如今正面无血色,静静的仰着躺倒在血泊里,不能瞑目的他双手紧紧握拳,双目圆瞪。

寒漪承受着锥心之痛,颤抖着走过去,蹲在他身边,伸手帮他合了双眼,又细细查看他身上,血痕累累,背上胸口,大腿处多处剑伤,致命处在脖颈,他被人划破了咽喉,因此身上被血喷溅的乱七八糟,正如。

在他身边不远处,是姜夏妻子的尸首,妇人的腹部大面积的伤口是致命处,和她的丈夫一样不甘心猝然离世的她眉头紧锁,神色不安。

心底油然而生的绝望感,无力感使得寒漪忽然瘫坐在地上,心口是尖锐的刺穿一般的疼痛,“师父,师娘!”

“不!爹,娘!醒一醒,醒一醒,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阿蠡!”失去理智的姑娘眼泪决堤而出,没命的摇晃着姜夏的尸首,哭的撕心裂肺。

脑袋一片空白的寒漪用力晃了晃头,逼迫自己清醒一点,然后出乎意外的看见妇人的小手指轻轻动了动。心下惊喜的奔到她身边,轻轻半托起她的身体,口中唤了声“师娘!”妇人缓缓睁眼,似乎用了极大的力气,看向少年慢慢应了句:“寒漪,真的,真的是你们回来啦?”

姜蠡闻言,难以置信的看向妇人,然后神色恍惚的踉踉跄跄的扑过来,“娘!娘!”想要去握她的手,却被轻轻推开,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吵,听她的话,然后满脸期许的看向寒漪。

寒漪心里酸涩,口中只道“是我们,我们来的迟了。”

虚弱的妇人伸了右手抓在少年的衣袖上,仿佛能从身强力壮的他身上借来些力气开口,她缓缓地央求道“你能不能答应师娘答应一件事”

“我都答应,我全都答应。”寒漪哽咽起来,心里明白她这是强撑着一口气等他们回来,看最后一眼。

“答应我娶阿蠡为妻,照顾她一生一世。她是你师父和我心里唯一的挂念,今我夫妇将去,别人不放心,能托付者唯有你而已。”

寒漪转过头,认命的闭上眼睛,原本撕裂的心口仿佛被人又狠命地踩了一脚,只觉得承受了超出极限的痛楚,分不清是为了姜夏夫妇,还是为他自己,或许,都有吧。

在同一天,失去了世间极为看重的至亲的同时,竟然也失去了心中那个最初的念想,关于广涟的誓言原是个牵强的谎,而如今许下照顾姜蠡一生一世的话,却是再也不容抵赖的承诺。

寒漪想起来关键的问题,“师娘,是谁?是谁下的毒手害的你和师父?”

“是谁无关紧要,那是我们这辈人的恩怨,不需你等挂在心上,你们还年轻,生命还没真正开始,不应以复仇为念,复仇会让你蒙蔽了双眼,从而分辨不清是非。那不是我和你师父希望看见的,孩子,无论遭遇怎样的境遇,切记要要头脑清醒,是非是非分明的活着。我最后一句要交代的是是”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却挣扎着说了最后的嘱托,“储藏室里有个隐藏着的地下室,是仇家并没找到的地方,你俩去取出当中所有值钱的金器玉器,统统变卖了之后去阳城,去找你不曾谋面的三师哥逢蒙,他承承诺了我,会帮帮你们的。”

说完这最后的交代,妇人力竭,再也没有办法张口说半个字,但觉眼皮沉重,于是缓缓闭了眼,抓在少年手臂上的右手缓缓垂了下去,真正的撒手人寰。

“娘!娘!”得而复失的痛使得十三岁的少女难以承受,昏厥了过去。

姜蠡苏醒之后就因精神上承受刺激过大,伤心过度,只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寒漪只好独自张罗一切善后之事,简单安葬了姜夏夫妇,变卖了储藏室里的金玉首饰配饰,购置了粮食马车,搀扶着神志恍惚的少女上车,准备启程往阳城去。

离开之际,寒漪忍不住回头望一眼这个住了四年的大宅子,草木凋零,生命枯竭,眼见一片荒疏光景,人在其中,如同置身于野外荒郊处巨大的坟场,那直耸天际的六七米的巨石,则宛如巨大的墓碑,诉说着死亡,诉说着永久的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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