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步,勿再前进”司竹空屏气,望了望头顶氤氲的黑色雾罩,再回头瞅了瞅来路,眼中顿显愁意。

三人抵达凤凰山,少说也有三五时辰,奈何整个凤凰山突然就罩了黑罩一般,浓雾弥漫,充斥在山林上下,脚下又暗藏了沼泽,就怕哪一脚深浅不当掉了进去。他三人已经在雾罩中来来回回不下十次,尽管三人一语不发,可愈发安静,却愈是露怯。

司竹空这一发话,倒像是给其他两人灌了一贴重镇安神的灵药,这才稍微安抚了他二人悬着的一瓣红心。

“当真奇怪,这凤凰山哪次不是晴空当头,不知今日是着了什么道”喻原扫了周遭一圈,除了丈内近目的树干,其余均是雾蒙蒙一片。

“……事先,你可按商量好的约了那道人?”司竹空再三确认。

“‘引月石’确是已经约上,我谎称取了那食人草老妖的内丹来换取药丸,那道人回话也实为爽快,中途未曾多言半句,并未有疑心之相”喻原答道。

“……”

“……物极必反,答应如此利索,又不曾多言半句,只怕是欲盖拟彰。加上此地一反常态,走了数个时辰依旧兜兜绕绕回到原地,想他定察出了蹊跷”司竹空低头,垂眸见膝下袅袅黑烟丝绸一般穿过“这黑雾并非鬼斧神工,只怕是有人装神弄鬼,若是障眼黑烟倒也不妨,只是掺了从‘魔’身上提炼的瘴气,那就势必小心……”

诸葛长风心中一紧,忙问道“师父,这可如何是好?!”

司竹空摇摇头,没有直面回答,只道“你们跟在我身后,随我足迹,莫要自作主张”说着,摊出右手,掌上抟抟蓝光盈星闪烁,凭空化出佩剑“锵旗”在手。

“是!!”两人齐声声应道。

司竹空收剑在侧,小心翼翼走在前面,二人随了他足迹,不差分毫跟在其后。

说来也怪,低沉的树林低处兀地阴风乍起,更怪的,是风吹来雾气亦不散开,巧巧相反,似乎愈发浓密。越往深处,越发寒冷,方始还只是凉了衣罩,愈是往深,这凉意就穿过绵绸透进肌表,才刚觉着有些发凉,突然就有寒气入了骨髓,仿佛这寒意不止要冰了他们身躯,更要冻了他们心智。

“驻足,席地打坐,凝心敛神!!”司竹空原地下令,道完,便抛襟端坐于地。

二人得令,仿了司竹空的模样,敛了心神,席地而坐。

这样,不知过了多少时辰……

“喻原、喻原~~快醒醒,不能睡啊,喻原~~”耳畔,有个声音不停在呼唤,喻原觉着疲乏,奈何双眼就像着了胶,如何也睁不开。

“喻原、快醒醒~~~”女声不绝在耳畔荡漾,尽管睁不开眼,喻原却并不害怕,因为这个声音着实太熟悉,太温暖,那是一种寒冬遇暖阳的温暖,是疲劳归家袅袅炊烟的温馨。

“曲烟、是曲烟!!”绞尽脑汁,喻原终于识得声音的主人,这一忆起,就猛地睁开眼来。

眼前,曲烟一袭白衣站在丈外,她素净的装扮,就连发髻也没有束起,似睡前的安详,又似仙女一般柔静。

“曲烟、曲烟~~”喻原喊着,便要挣扎着站起来。

明白来意,曲烟赶紧阻道“莫要过来,你我,已经不是一界之人……我途经凤凰山,不放心,就折回来看看你~~~~”

“……不是一界之人,这是何意??”喻原心急如焚。

女子摇摇头,微微一笑,像之前那般娴静“此处尽是瘴气,千万不要睡着,若是此地事情一了,赶紧回去,姑母还等着你……”

“等着我?!什么叫等着我,那你呢,你又在哪里?!!”女子言语含糊,明明有事隐瞒却又不肯直说,急的喻原满头大汗,他心急如焚想追着问个明白,可刚起身来,女子便模糊在浓雾中,还没扑上前去,她最后的一抹微笑也消失遁形。

“呼~~~~!!!”这一吓,一个打盹,喻原终于在现实中睁开眼来,眼前的,还是那片迷雾丛林,扭头一看,旁边的司竹空和诸葛长风正端坐在地,从他们拧紧的眉头和满额的汗珠来看,便知他们这一悟也颇为坎坷。

“尊者、尊者、诸葛兄弟、诸葛兄弟~~~”喻原摇着两人,却不见半点反应,这才猜测是否着了道,看着两人如活死人一般任人摆弄,喻原无能为力的瘫坐在地上。

喻原已经筋疲力尽,不是他不顾二人死活,只是,方才的梦境,曲烟、曲烟所说的在他心上重重一击,他甚至怀疑那并非梦境,否则不会待他醒来之后犹如大病一场,心力憔悴又大失大落,犹如丢了挚爱宝贝,那种痛,撕心裂肺,那种绝望,心如死灰……

一屁股湿漉漉的冰凉,他也顾不得,脑中反反复复是方才梦境曲烟的模样……

……

“空儿,别一天到晚不是练剑就是读这些竹简,八岁的娃娃怎就不馋糖吃?”老者灌了一口酒,颇为不满的埋怨着案前温读的小徒。

小徒扭过头来,仰着圆滚滚的小脸嘟囔道“师父~~喝酒伤身”,胖乎乎的脸蛋像极了蒸得蓬松的馒头,一副娇宠又委屈的模样。

“嗯?!”老者瞪着双眼,半脸褶子暗了颜色“小子,你倒是习书懂礼就开始管起师父的事情来了~~”

小徒受惊,赶紧起身双手一恭,低头回道“徒儿不敢……只是、师父~~喝酒真的伤身嘛,您尚需修养一阵才好”

“修养?!哈哈……这主意不错,师父这就修养去”说罢,老者又灌了一口。“嗝~~”一口老酒辣吼一过,就轮到烧心烧胃,紧接着酒进到肠子,竟让人身子一暖,暖意来得突然,倒惹得老者打了一个寒颤,寒颤过后又是一连串饱嗝,终于止了嗝后,老者心满意足的长舒了一口气,末了,便乐呵呵出门去了。

“师父、师父~~您又要去哪嘛??”徒儿焦急的迈着小腿追至门槛,就一眨眼功夫,师父的背影已经到了大殿门栏处。

“下山讨酒吃去~~~”背影大跨着外八步,朝身后的小徒摆摆手,头都不回。

眼见着师父的背影就快没了,徒儿着急的双手半捧着围在嘴边,大声问“师父何时回来~~~??”

话音未尽,那背影就没在殿门,半晌,才不慌不忙传来两句应声“许是半年,许是三载,许是更长……”

……

“司竹~~~快过来”谷雨坐在崖边的老树上,腾着两腿俏皮的来回晃动,见到司竹空,就笑眼迷离的朝他招招手,见他走近,纵身一跃跳到司竹空面前。

“……不可乱了礼法,当唤我一声师祖”司竹空避开女子灼热的目光,一本正经却又虚着底气指正道。

“师祖?呵呵~~不过一个尊称,你我、难道还需在乎那个?”女子咧着一对梨涡,娇滴滴的扯了扯他的衣袖,抬眸一瞬,波光流转,情意斑斓……

此刻,不知从哪里飞出遮天漫地的红色蒲公英,顶着一头红茸,茸毛散开,随风飘荡,漫天的缤纷与绚烂。

偶尔几朵任性的红茸像醉酒一般乱了性子,专往司竹空身上粘,染了他蓝衣殷红点点。

“你——”司竹空才刚想说些什么,唇刚启,谷雨便一指压了上来“嘘~~~别说话!!”

她指下如风拂面的温柔就这样毫无预兆压在他唇上,司竹空脑袋微微一热,白了一片……

这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样熟悉,是在哪经历过?

女子移开指去,留下一痕温温麻麻遗在他唇上,司竹空面上一热,低下头去,尽是一胸跃跃欲出的紧张。

她斜着脑袋,猝不及防,却又柔若春风,伸过手从司竹空耳畔拂过,留下一袖的温柔。

“你看,你鬓上也被沾上了”,女子将他发上取下的一朵盛放的红茸捧在掌心,高高举在他眼前。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从哪里来吗?走吧,我带你去”说着,女子将掌中高举的红茸一抛,兴高采烈一把拉过他广袖下的大手一路朝南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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