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乍一听,很像江元在替风陵渡招揽四方游客。

可凤掌柜却从江元略显苦涩的余音中听出一丝淡淡的乡愁,她觉得略略有些古怪,正不知道怎么回他,却听江元自顾自问道:“姑娘从前可曾来过风陵渡?”

凤掌柜点了点头,她和于林跟随黑爷行走过很多地方,有些担了风险的大买卖,黑爷便留姐弟俩在家,留一个老伙计照顾他们,黑爷一辈子走过最久的一趟镖就是去风陵渡,那趟镖他走的实在是很长……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后来她和于林一路寻到风陵渡,找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找到。

“我有一个……亲人,大概就走丢在了这里……”

凤掌柜从未用这个亲人这个字眼形容过黑爷,也从来未曾这么想过,他养活他们的时候没有,他消失的这些年也没有,可不知怎么的,这两个字就这么脱口而出了,她说出来后突然觉得心里舒服了,奇怪自己怎么掂量了这么多年,有什么可掂量的呢……

江元突然怔住了,依然保持着举头望明月的的风骚姿势,月光的清辉自他头顶洒下,仿佛将他整个人分成了阴阳两面,一面在清澈的月光下泛着淡淡的柔光,一面藏在幽暗的阴影里,晦涩难辨……

“你那亲人……如何会在风陵渡走丢了?”江元沙哑的问,他的声音比之常人要稍稍慢上那么一点点,听上去有些呆板迟滞,乍一听上去像是被人借尸还魂了似的,让人忍不住想要起鸡皮疙瘩。

凤掌柜苦笑着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她若知道任何蛛丝马迹,早就寻着追过去了,是人是鬼,是死是活,总要求个结果才是。数月前淳伯那个家伙找上门来要把自己当镖押送时,凤掌柜原本只是一笑置之,当他是个疯老头子,给他几个铜子儿打发走了事。可那老头子说出自己要去的地方是风陵渡时,凤掌柜就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她突然心头一动,转过头对江元说道:“江老爷,在下有个事情想要麻烦您,江家在风陵渡是名门望族,面子大消息广,能否受累帮忙打听一个人,他是从前凤林镖局的掌柜,三年前走镖来风陵渡,就再也没有回来,我和弟弟这些年一直在找他……”

江元闻言只是不语,似是努力在克制着什么,半晌才慢慢答道:“于姑娘交代的事,江某自然竭尽所能去办。”

江元说着起身,对凤掌柜道:“夜凉风大,还是回房去吧。”

凤掌柜点点头,扶着跑跳了一日略显僵硬的膝盖站了起来,正要往回走时,突然看到不远处墙头上冒出一颗人头来,她吃了一惊,手下意识的要去摸腰间的佩刀,摸了半天摸不到,才想起这是大半夜,她的刀在床边放着。

一旁的江元比凤掌柜要沉着些,上前一步将凤掌柜挡在身后,向墙头上那颗人头厉声喊了句:“什么人?”

人头没有动,月光明澈,待凤掌柜稳下心神看清那颗人头的面孔时,顿觉寒毛都炸起来了,那人不是于林是谁?凤掌柜脚底发软,一步一磕绊的跑到墙边才发觉于林的头是连着身子的,他身上穿的还是日常那件黑不黑灰不灰的旧袍子,站在墙外只露出一小截肩膀,几乎同夜色融为一体,只剩下一张怎么晒也晒不黑的白胖面孔,看上去就似被人砍了脑袋放在墙头上一般。

于林睁着眼睛看向院内,小山似的魁梧身材戳在墙外,凤掌柜离得近了,能听得到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你吓死我了,大半夜的在这里作什么妖,还不滚进来。”凤掌柜气得咯吱咯吱咬牙,恨不得揍死他。

于林仍旧一动不动,两只眼睛空洞而茫然的直直看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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