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元轻手轻脚地出了秀莹宫,都虞候庆景铄在殿外揣着袖子候着。  “多谢大哥帮助。”李修元拱手谢道。    “我已算失职。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庆景铄亲自替了值班秀莹宫的侍卫,在外等候了半宿。    “自然。为难大哥了。”李修元颔首。他知晓莹儿今夜定会睡不好,所以才来探望,待莹儿入睡后,便悄然离开。庆景铄要职在身,能许他这个方便,还是因着两家世交,关系亲同兄弟。    “公主年岁不小,若是喜欢,早日娶回家中才是。如此偷鸡摸狗的行径,还是少做为妙。”庆景铄叹一声,真诚地相劝。    “修元也想……只是姑母和父亲那边……”父亲贪势,姑母霸道,两位长辈定不会同意这个亲事,李修元还未能想出个权衡的对策。    “世上无难事。实在无法,你大可与公主一同行走江湖,远离纷争。”庆景铄眺望宫城之外,眼神迷离,“天下之大,何苦囿于弹丸之地?”    李修元没有接话,他知晓庆景铄后一句责问,不是对自己而说。    说来,当年是李家背信弃义,害苦了庆大哥。    “大哥还差一年即到而立……您还不娶亲吗?”李修元劝解道,“我姐已入宫六年,成为皇上贵妃。庆大哥又何苦自我折磨,在宫中当差呢?”    庆家与李家乃是世交,常结秦晋之好。李修元亲姐李贵妃未出生时,两家夫人口头约定,若李家生了个女儿,再结姻亲。    果真是个女儿,两家虽没书面缔结婚书,可庆家夫人一直把李筠素当做儿媳看待,常拿此事打趣八岁的庆景铄。    庆景铄从小便知道自己有个小娘子。两人两小无猜长大,关系颇为亲近。庆李两家喜闻乐见,只待李筠素及笄,正式结亲。    李筠素及笄之时,庆景铄二十三岁。两家夫人已看好了定亲的好日子,哪料变故陡生。    太后想从李家选择一适龄女子纳入宫中做皇妃,以此来克制越来越有自个小心思的庆元帝。    太后挑中了自个的亲侄女,李父亦是为了权势背弃与庆家的口头约定,以舍不得女儿为由,拖了庆家一年。    待第二年大选,不顾李筠素意愿,强硬地送入宫中,起初封嫔,生了萧宸后,一跃成为贵妃。    两家并没有正式定下婚约。出了这种事情,庆家也不敢与皇上抢媳妇,只能作罢。    庆景铄一气之下,离了京城,四处飘荡,却管不住自己的心思,时不时通过李修元打听李筠素的消息。    李筠素早产生下萧宸,险些丧命。他结束了不到一年的流浪生活,进入宫中成为侍卫,一步步到了都虞候的位置,一直暗中守护着李贵妃。    李修元回想起亲似兄长的庆景铄与自家姐姐的有缘无分,心中不是滋味。    “我答应了你姐,今生只娶她一人。”庆景铄为人严肃,不拘言笑,此时却漏出淡淡地笑意,眼中恍惚,一看便知在回忆过往。    “可我姐已经嫁人了。”李修元眼里蒙了泪水,“何苦呢?”    “为人怎能无信呢?我只是遵守我的誓约,与你姐并无关系。”庆景铄语气平淡,仿若在说稀松平常的事情,而不是孤身一世的刻骨铭心。    “大哥的事,你莫要劝了。宫中人多眼杂,你早些回。”庆景铄顿了顿,又添了一些话,“我与你姐的前车之鉴,你看得清楚。大哥鲜少有后悔的事情。最后悔的一件,就是当年的自己不够果断,没有带着素儿远走高飞。如今我与她偶有相遇,却形同陌路……大哥希望你,莫错过。”    “大哥,你放心。我不会辜负公主。”李修元望了一眼秀莹宫,眼神浓烈而缱绻。莹儿是他发现的珍宝,只会是他的。    少年人的爱意执着而又单纯,好过当年的他们太多。庆景铄眼里闪过一抹艳羡。  ——————————————————  翌日。半月一次大朝会。  柳琪才特意比往常早到半刻钟,买了两份宋记锅贴。待苏泽太傅一下马车,立刻迎了上去,恨不得充当太傅大人足下的马凳。    “苏兄没吃早食吧?小弟特意买了锅贴给你垫肚子。”柳琪才双手奉上,要多虔诚,有多虔诚,活似在上贡。    苏泽冷冷撇他一眼,抬脚绕过,不予理睬。    这心眼小的,和绣花针似的。柳琪才在背后啧一声,暗道,这顿闷气生了快半月了。真不知哪里得罪了苏泽祖宗?    柳琪才按着脑门细想了想半月前的醉酒,只隐约记得自个把中饱私囊的事情透了个底朝天。    他向前一步,试探地说道:“卿卿~”    苏泽耳朵动了动,吐出二字:“闭嘴。”    “好好好。祖宗~”柳琪才腆着脸哄,“我已把两万两银子还了回去。至于其他的银子,抛去成本,总共三万五千二百一十三两五钱,统统捐给了受灾地,充作赈灾款。苏小祖宗,您这气还没消呢~”    蝗灾加上税收的事情,苏泽这半月来确实繁忙,每日只睡三个时辰,虐着一群户部官员挑烛值班,叫苦连连。    蝗灾已扑灭,随之常伴的疫灾并未发生,基本解决了此次灾情。    税收亦是有条不紊地整理大半,估计不到一月时间,便能整理妥当,下发新的税收制度。    苏泽忙得没空搭理柳琪才。他何时冲他柳琪才发过气?又怎论气消?这么一想,苏泽淡淡撇一眼柳琪才,径直踏入待漏院。    这一眼看得柳琪才心思转了又转:莫不是暗中办折纸培训班的事情被苏泽知晓了?    秀女大选变成了折纸大赛,还是柳琪才为主要负责。眼看白花花的银两没了影,他又起一招。    这些秀女哪怕心灵手巧,可折纸这种小孩子的玩意早已生疏,想必翻不出啥花样。    于是,柳琪才撺掇了宫中匠师,连夜琢磨了一些折纸花样,为秀女们开了几节速成的折纸培训课。    收费不高,初级班每人五十两银子。若是哪个秀女想要匠师单独指导,价钱另算,十两银子一个时辰。    还有高难度精巧折纸花样,每一种只单独教给一名秀女,保证独一无二。这种独家传授的花样,每一个要价八百两,匠师单独传授,包学包会。  如此,又狠赚了一笔。    不可能!不可能!柳琪才速度地否决。这些日子,苏泽忙得只差睡在户部院子,哪里有功夫管这些小事。    柳琪才腆着脸到了苏泽跟前,抢过待漏院伺候的小太监手中的水壶,亲自为苏泽大人端茶倒水。    “苏兄到底在气什么?小弟实在不知。苏兄若是能消气,吩咐小弟什么事情,小弟都答应。”既然不知晓缘由,柳琪才便直接问了。    要你与我断袖,你能答应吗?  苏泽凉凉地看柳琪才一眼:“当真?”    “当真。”柳琪才痛快地点头。他在京城八面玲珑,交心的朋友却不多。没了苏泽在旁边听他闲扯,为他分析朝政,这半月来,柳琪才心里空落落,总觉得少了什么。    “你把你府中的扬州瘦马、歌姬花魁可能全都遣散?”苏泽问道。    “啊?”    当然不能呀!  柳琪才府上养了二十多个歌姬舞姬,皆是高价买回来的。一来为了宴饮官员时,显得不跌份;二来,为了掩盖自个的女人身份;三来,有这么一群女人在后院服侍娘亲,少了许多麻烦。    可谓一石三鸟。怎能撵走?    “果然不行嘛。”苏泽见柳琪才面露难色,眸光一暗。    柳琪才多年未娶,府中却不乏侍奉的各色女人。平日里,亦没少品评哪家姑娘丰胸翘臀,哪家姑娘艳丽绝人。    实乃花心风流之人,苏泽早已知晓。他说道:“随便一说而已,谁管得了你!”    语气之哀怨,让旁边同桌而坐的官员不禁抖了抖——太傅和宰执大人果然有奸/情。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