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

周六上午的没什么阳光，天空还笼着一层厚厚的云，体检医院前院的停车场很是阴冷。　　　　彩超做得不太顺利，乳腺发现了肿块，具体情况还要等体检报告出来才能知道。　　　　从医院走出来，杨舒雨有些惴惴不安，前段时间洗澡的时候，自己都能摸到的硬块，不会是恶性的吧？像她这样没有生育哺乳经历的中年女性，是乳腺疾病的高发群体。杨舒雨想着，在这尚未散去严寒的冬日里竟生出了一层汗意。　　　　黎佑杨坐在车里等小妈，简直要冻僵了，这车的空调是不是坏了，他推开了车门，怎么车里比车外还冷。　　　　昨天晚上简直是黎佑杨有生以来度过的最混乱的一夜，先是撞见了自己的女朋友，发现了她竟然是勒索小星星一家的楚家的大女儿，后来小星星又跟父母发生了冲突，紧急送周姨去了医院。　　　　一件一件的突发状况迎面扑过来，黎佑杨觉得自己的大脑都不会转了，一直精神恍惚、心不在焉到现在。　　　　“车里怎么这么冷，”杨舒雨拉开车门坐进来，瞬间觉得像坐进了冰窖，“你就一直在车上坐着等了一个小时？傻不傻啊，”她有点心疼儿子，“不开空调的话，下车去有阳光的走走啊，停车场里多阴冷啊。”　　　　“我这不一直开着空调呢吗，”说着黎佑杨又把空调的温度旋钮拧高了一格，可送风口吹出来的风还是冷的，“可能空调坏了……”　　　　儿子你怎么了？杨舒雨一脸的匪夷所思，“你根本就没启动车啊，哪来的空调？”　　　　哎呀，还真是！　　　　恍悟过来的黎佑杨忽然有点尴尬，赶紧按了启动按钮，然后慌忙地往身上绑安全带，像是想迅速掩盖自己的“不正常”，连询问小妈一句体检是否顺利，都忘了。　　　　昨晚的经历，黎佑杨暂时并不打算告诉俩位妈妈，自己都没能捋清楚该如何面对，他不想让妈妈们跟着他着急，替他操心。　　　　同样，杨舒雨身体的异常，暂时也不准备告诉儿子，这孩子从小就心思重，情况还都不确定呢，何必让他担心。　　　　黎佑杨开着车，送体检结束的小妈回家，各怀心事的母子俩一路无话。　　　　直到第一个要等红绿灯的十字路口，黎佑杨才觉察到了车上的气氛有点怪异，问了一句：“您体检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杨舒雨回答得很干脆。　　　　然后，这个话题就聊完了，车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医院离家着实远，又到了一个等红绿灯的路口，杨舒雨也开始绷不住了，决定打破这个微微尴尬的局面，“你爸他们一家昨天晚上跟楚彻爸妈谈得顺利吗？”　　　　“挺顺利的。”一样的回答，一样回答得不假思索。　　　　可是，跟上一个红绿灯路口一模一样，黎佑杨一回答完，话题又戛然而止了。　　　　心口不一的两母子，过了两个红绿灯，暗自不安起来，像是怕对方发现自己的口是心非，都想找点话题说说，好掩盖自己的不自然，可奈何对方都不接茬啊。　　　　“梁星河和楚彻这俩孩子之间，到底发过什么事儿？”杨舒雨先发制人，准备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楚彻的爸妈为什么说楚彻是梁星河害死的，有证据吗？”　　　　“呃……”又回到了昨晚的事情上，黎佑杨心里猛地一惊，踩油门的脚都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他微微用力握紧方向盘，让自己保持平静，“他们说看到了楚彻给小星星发的最后一条微信。楚彻说要告诉小星星一个秘密，还说小星星之前跟他说的那句话是对的，所以，他活不下去了。”　　　　“什么秘密？”杨舒雨听得云里雾里，“梁星河还跟楚彻说过一句话？这句话跟楚彻的死有关？”　　　　到此，黎佑杨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没必要紧张，小妈发现不了他的秘密，只要他不说，谁能想得到他女朋友也跟昨晚的事情有关呢，这件事荒唐得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秘密是什么大家都不知道，小星星什么都不愿意说。”黎佑杨认真回答起小妈的问题来，“楚彻爸妈认定就是小星星跟楚彻置气时候说的那句话，把楚彻给逼死了。”　　　　“他说什么了？”杨舒雨追问了一句。　　　　“这个也不清楚，小星星实在是不配合啊，”黎佑杨盯着左前方转弯的辅路里的车队长龙微微蹙眉，像是对前面的路况很不满意，“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问什么都不说，就是把楚彻爸妈所有的指控都默认下来。”　　　　杨舒雨思考了片刻，叹了口气：“他是觉得痛苦，才不愿意回忆。而且他可能也认为楚彻是因为他而死的，所以也不辩解。这样的话，情况很被动啊。”　　　　“什么意思？”堵在市区的车阵里，车速超不过10迈，让本就有点烦躁的黎佑杨紧张起来，“您是说小星星真的要对楚彻的死负责？如果楚彻爸妈闹大了，对小星星会有什么影响？”　　　　“就怕他们不闹大，”杨舒雨皱了皱眉，“梁星河的这种情况根本不用承担任何法律责任，楚家的爸妈应该是在借机敲诈。如果真闹大了，楚家父母捞不着任何好处。”杨舒雨顿了顿，“可是现在的情况是，没有人去探讨法理，而楚彻父母又让自己在情理上站了上风，所以很可能他们会勒索成功。”　　　　“那……是不是应该报警？”黎佑杨问。　　　　“报警是最理想的解决方案，但……”杨舒雨想了想，“梁侃和周美依不一定愿意吧。”　　　　没错，杨舒雨猜对了，梁侃周美依是绝对不会报警的。这就是被楚彻父母抓住的硬伤，同性恋的儿子，如此不堪的家丑，怎么可以外扬？　　　　而且现在，不仅是梁侃周美依不愿意报警，就连黎佑杨也不愿意了，因为楚言。　　　　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爱了一年的姑娘，是那种会拿自己亲弟弟的死去诈骗勒索的人。总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不想在误会解释清楚前，把和楚家的关系彻底地推向万劫不复。　　　　车子开过了最拥堵的路段，黎佑杨微微用力踩了油门，车子提速而驰，他眉头紧蹙，盯着前方的路面，简单的回应了一声“嗯”便不再说话。　　　　。　　　　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楚言正窝在床上握着手机发呆，屏幕上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大黎哥哥”。　　　　“阿姨，楚言在家吗？”在听到黎佑杨声音的一瞬间，楚言全身的神经一下子都绷紧了，她迅速地坐了起来，光着脚走到卧室的门口，把虚掩的门轻轻推上，整个人却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