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有事吗？”　　路城看着挡在面前，却始终沉默不语的女人，淡淡地开口。　　　　柳涵玥抬头凝视着他，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心里生出几分酸涩。　　更多的，是无法忽视的紧张跟仓皇。　　　　“你跟沈小姐认识？”　　柳涵玥抿了抿嘴角，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路城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对方。　　　　这样面无表情的他，看上去越发的深沉内敛。　　仿佛在他的周身筑起了一道屏障，让人无法靠近分毫。　　　　柳涵玥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些逾矩，连忙开口解释。　　“你不要误会，我没其他的意思。就是看到刚才……以为你跟沈小姐很熟。”　　　　“不熟。”　　许久过后，路城才缓缓开口。　　声音有些低沉，听不出其他情绪。　　　　“还有其他事吗？”　　　　柳涵玥压下心头的涩意，嘴唇微抿，摇了摇头。　　　　路城启步，从对方身边走过。　　　　他的脚步幅度很大，带起一阵风。　　有些凉，一如他的人。　　　　凉水拍打在脸上，心头的躁意这才驱散了些许。　　　　沈雁初双手撑在洗漱台上。　　　　水滴沿着面部线条缓缓流淌，在尖尖的下颌处凝结成珠，滴落在面盆里。　　　　想起男人刚才的那句话，沈雁初无声地笑了笑。　　只是笑意却未达眼底。　　透着几许沉暗。　　　　任性？　　　　走廊里，有脚步声传来。　　越来越近。　　　　沈雁初敛起唇角上挑的弧度，神情恢复到以往的冷淡。　　　　从包里抽出面巾纸，细细地将面上的水渍擦拭干净。　　精致的妆容被洗掉大半，露出犹显稚嫩的容颜。　　　　柳涵玥站在洗手间门口，看着镜子里倒映出来的娇媚脸庞，脚步微顿。　　　　她知道沈雁初漂亮。　　但是对方的脸上一直画着妆，她以为这种漂亮只是靠着一堆化妆品堆砌出来的罢了。　　　　此刻，镜中的女孩儿微施粉黛，妆容淡了很多。　　　　一双水弯眉绵长荡漾，宛若亭畔的一弯清水。　　双眸狭长似柳叶，纯中含水，又自带媚意。　　　　一张仰月口，即使不笑的时候，唇角也是微微向上翘着。　　没有了口红的遮掩，唇色如三月里的桃花一般粉嫩娇艳。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容貌在女人里算是上等。　　也对自己的长相很自信。　　所以她从来都是素颜，就连口红或者唇膏都很少涂抹。　　　　可是此刻看着镜中的女孩儿，她却突然生出几分自惭形秽。　　　　沈雁初没有在意门口凝视着自己的柳涵玥，从包里拿出各类化妆品小样，从容地上妆。　　　　柳涵玥深吸口气，走到沈雁初旁边。　　拧开水龙头，一边心不在焉地洗着手，一边用余光关注着身边的女孩儿。　　　　女孩儿化妆的动作很娴熟。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已经到了最后涂口红的步骤。　　　　柳涵玥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　　然后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开口。　　“我听说沈小姐一直在国外，不知道跟路队长是怎么认识的？”　　　　沈雁初化妆的动作没停。　　拿了一张面巾纸，轻轻地覆盖在浓烈的红唇上。　　然后取下，上下嘴唇抿了抿，让口红自然晕染开。　　　　一系列动作做完，这才看向对方，抹丹似的朱唇缓缓张开。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也有一件事情很好奇。”　　　　“什么？”　　柳涵玥下意识里开口询问。　　　　“你是以什么立场问我这个问题的呢？”　　　　沈雁初比柳涵玥高出几公分，看向对方的时候目光微垂，让柳涵玥莫名地生出几分压迫感。　　　　她说完这句话，不待对方反应，把手中的面巾纸一掷，精准地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然后拿起挎包，朝洗手间外走去。　　　　“沈小姐，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敌意？”　　柳涵玥转身看着对方的背影，眼睛里带着几分疑惑，还有几分掩藏在眸底的愤懑。　　　　沈雁初脚步微顿，微微侧首。　　凉薄的声音传来。　　“你觉得是，那就是好了。”　　　　言罢，款款离开对方的视线。　　　　沈雁初回到大厅的时候，角落里的那一桌已经空了，只有一位服务员正在收拾残局。　　她恍若未见，走到座位上坐下。　　　　“那个……真是不好意思啊！”　　韩承钧从刚才沈雁初离开之后就一直抓耳挠腮，此刻见对方回来，终于找着机会开口。　　　　“我刚才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给你把烟点着。”　　　　“这样吧，我自罚一瓶，就当是跟你道歉了。”　　　　他这般说着，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啤酒，“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尽。　　　　沈雁初靠着椅背，一只手搭在桌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杯口。　　不知是谁在她的酒杯里灌满了啤酒。　　　　韩承钧见沈雁初没有反应，拿不准她此时的想法，有些不自在地摸了一下鼻尖。　　　　“那啥……你要是不好意思开口的话，就喝酒意思一下？”　　　　“也不用全喝光了，就抿一小口？”　　他抬手做了一个表示“很小”的手势。　　　　沈雁初侧首看向对方。　　眸光流转，看不出情绪。　　　　韩承钧立马闭嘴。　　　　就见女孩儿屈指弹了一下杯壁。　　传出清脆的叮当声。　　　　随即拿起酒杯，凑到嘴边。　　她轻轻嗅了嗅，螓首轻仰。　　　　黄褐色的酒水缓缓地流淌进红艳的唇瓣中。　　光滑的脖颈如天鹅绒一般，微微涌动着。　　　　明明是很狂野的举动，可是却偏偏透着一股子别样的性感跟妩媚。　　　　杯中酒水见底。　　还原出酒杯本来的颜色。　　　　沈雁初咽下最后一口，手中握着空空如也的酒杯。　　　　倒扣。　　挑眉看着韩承钧。　　　　韩承钧嘴巴微张，俨然被女孩儿帅气的举止惊呆。　　　　等到聚会结束，外面已是华灯尽亮。　　　　“小沈，要不你在宿舍凑合一宿得了。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回家不安全。”　　“要不我们先送你回去？”　　……　　　　沈雁初一一婉拒。　　　　等其他人走后，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墙角处。　　一抹挺拔的身影斜倚着墙壁。　　　　指间一点猩红。　　飘散出缕缕烟雾。　　　　他的目光一直凝视着女孩儿的方向。　　见她上车，这才从阴影里走出来。　　　　烟头掐灭，随手扔进垃圾桶里。　　长腿轻抬，朝路边走去，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上车后，对着司机开口。　　“跟着前面那辆车。”　　　　司机下意识里朝坐在副驾驶上的男人看了一眼。　　　　一身黑衣。　　瘦削的脸庞，坚毅的线条。　　带着几分硬气。　　　　他见男人看过来，连忙踩油门，跟上已经驶出一段距离的那辆车。　　　　汽车一路疾驰。　　在军属大院门前停下。　　　　路城坐在车里，目光一直看着前面那辆车。　　许久之后，缓缓开口。　　“去消防……”　　　　话音未落，就见前面那辆出租车又迅速驶离。　　女孩儿并没有下车。　　　　“跟上。”　　路城神情一凛，立刻开口。　　　　路城看着蹲在特勤中队门口的那团身影，凝视了许久。　　直到一支烟烧到尽头，才抬步走过去。　　　　“起来，我送你回去。”　　他垂眸看着在地上画圈的女孩儿，嘴唇抿了抿，开口说道。　　　　听到声音，女孩儿抬头看去。　　她蹲在地上，男人直挺挺地伫立着。　　两人的视线相隔一米多的距离。　　　　“你是谁啊？我们认识吗？”　　她垂下脑袋，手指拿着一根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的木棍儿，在地上胡乱地涂画着。　　　　路城的嘴唇几乎快抿成一条直线。　　“不认识。”　　　　“那我干嘛跟你回去？”　　沈雁初把下巴抵在膝盖上，没看他。　　　　“认识。”　　许久之后，路城才硬邦邦地吐出这么一句。　　　　“哦，那我也不跟你回去。我在等人。”　　沈雁初依旧无动于衷。　　　　嗓音被酒精熏染，有些喑哑。　　却又软绵绵的，带着几分难得的娇憨跟软糯。　　　　“等谁？”　　路城下意识里问了一句。　　　　“等……”　　女孩儿终于抬起头来，眨巴着一双眼睛，抬眸看着男人。　　声音被她拖得老长，犹如余音绕耳。　　　　“不告诉你，让你想得脑袋爆炸。”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　　“砰!”　　　　路城闭了闭眼睛，长舒一口气。　　然后弯腰，将蹲在地上的女孩儿一把抱了起来。　　　　“你放开我！”　　沈雁初在男人怀里不安分地扭动着。　　　　“再动就把你扔进火里！”　　男人将她箍紧，冷声冷气地呵斥道。　　　　怀里的女孩儿打了一个寒颤，果然安分下来。　　　　“闭眼！”　　路城抱着女孩儿，一边朝旁边的旅店走去，一边沉声命令。　　　　女孩儿闻言，乖乖地闭上双眼。　　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仿佛不断扇动的蝶翼。　　　　此时的她，褪去了清醒时的清冷孤傲。　　就像一只小奶猫那般，安静，柔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