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听完了,苍髯轻飘,呵呵笑道:“吕岩老儿几时多出来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徒孙?真是笑煞老夫!”程在天怒道:“前辈指摘我学艺不精,我并无一丝一毫怨气。只是前辈言语之间辱及太师父,却是为何?”那老者若无其事地道:“老夫何曾对他不敬了?糊涂可笑。”程在天道:“前辈对他直呼其名,还以‘老儿’相称,不是对他不敬,却是什么?”
这时洞外却响来一阵滔滔不绝的争吵。那争吵声来得尖利,多半出自女子之口,细细听去,似乎发声的又不止一人。
程在天听不清楚,并不知晓洞外的境况,但他只怕法媞梅出了什么岔子,俯身又想爬出洞外。谁料那老者也跟他一样急切,想要爬出洞去。
四目相接,那老者先说道:“你先爬。”程在天道:“晚辈怎敢跟前辈争先?请前辈先爬。”那老者不耐烦地道:“真是啰嗦!我爬便爬,还怕你背后下黑手、放冷箭不成?”话毕,低头缩脚,旁若无人地往外便爬。程在天看他左腿虽是瘸的,身子却灵巧如鼠,不消多久便出了洞去,感叹之余,也火速跟上。
他们两人出到洞外,那老者神色一如往常,程在天却惊得张嘴合不上。面前站着两个妙龄少女,一个自然是法媞梅,另一个却是湘竹。她们两个见他出了来,不约而同地缄口不语。
程在天看向湘竹,但见她改穿了一条比以前更窄的百褶裙,面有菜色,憔悴消瘦,举着灯火的手更是瘦弱如柴。他骤然升起无尽的怜意,一时情不自禁,扑上去把她拥到怀里,问道:“湘竹,你怎么啦?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
法媞梅看在眼里,顿时脸色骤变,醋意横生。只听湘竹并不作答,反问道:“程大哥,你怎的到了这里?”话一说完,渐渐抽泣起来,道:“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呢。”
程在天欲言又止,往事种种,全都历历在目。他回想了好一阵,终于张嘴说道:“我也以为你早就……早就……”说到此处却猛地噎住,“死了”两个不祥的字终究没有出口。
湘竹宛如一朵解语花般,轻轻笑道:“你别瞎说,我活得好好的呢。”程在天搂着她的手并不放松,反而搂得更紧了,喃喃道:“你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大抵是佛菩萨、玉皇大帝显灵了,过几日我去烧几炷香。”
法媞梅看他们竟像老相好似的,才一见面就搂搂抱抱、互诉衷肠,本已老大不高兴;而今听程在天又谈起菩萨、玉皇这些异教的神祗,更加不满,再也隐忍不住,就要发作。
孰料那老者抢先了一步,喝道:“你们两个是老相识么?这么亲热作甚?”湘竹羞红了脸,答道:“爷爷,我跟他几年前就认识啦,说是老相识……也差不太远。”程在天道:“你怎么叫他爷爷?他是你爷爷么?”湘竹道:“不是。我姓王,他姓苗……”那老者抢道:“住嘴!”这时程在天又像是狄大人附体了一样,头脑中灵光一闪,自言自语道:“他姓苗,又有着如此强的功力,莫非就是五毒教的上任教主苗毅兴不成?”
那老者愣了一愣,随后便抚掌称善:“了不起!老夫还道三十年后,无人再提起老夫的名姓,更没一个能认得出我的人。天长日久,老夫的面容也不复当年,岂知竟被你这小娃娃一眼看穿。了不起!”程在天道:“可我……我听说苗教主当年遭唐门暗算,伤重难治,连遗书都写了,怎么还能活着?”
那老者哈哈狂笑:“天命如此,人力能奈我何?”程在天道:“前辈指意难明,晚辈越听越觉困惑,还请明示。”那老者笑道:“说与你听,又有何妨?”带着炫耀的语气,把来由经过从头至尾地说了。
原来,约莫三十年前,苗毅兴从前任教主龙傲松手中接过了教主的大任,原想励精图治,对内大兴武学,重振五毒教的威名;对外解仇释怨,与唐门停战结好。然而世事难料,两年过后,唐门门主唐耀华猝然长逝,有好事者说,看那伤口的状貌深浅,均属五毒掌所致。
经少林禅修方丈居中斡旋,唐门和五毒教两大帮派在少林寺内见了一面,唐门中人抬出唐耀华尸身,当面对质,苗毅兴无言以对。唐门子弟因而怀恨在心,不久后便闯入湘西五毒岭,把五毒教总坛都炸了个稀巴烂,教众死伤不计其数。苗毅兴被炸去一只耳朵,左腿也瘸了,连盲肠都流了出来,只好带着残部到处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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