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太过分了的话,会不会让那岳昭……”    卫鸢坐在轿子里,掀开轿帘看着一身狼狈的少年,她弯了眉眼,轻声笑道:“他不会,至少现在不会。”    “我要让他明白,他想在这京都拥有一片立足之地,就必须要靠着我卫鸢,不然就算他是新科状元,在这权势为天的京都,他也不过如同草芥一般。”    想起这个书生战战兢兢跪在自己面前说他有喜欢的女子时,卫鸢眸色微冷,“本宫就还不信他会忍得住,总有一天,他会跑到本宫面前认输,说娶本宫。”    侍女娇笑着,“那是自然,公主身份高贵,国色天香,有倾城之姿,那书生迟早会沦为公主的裙下之臣。”    卫鸢听着侍女的话很是舒心。    没错,她卫鸢身为一国公主,容貌扬名天下,那书呆子不过是碍着内心情义,只要再施压几下,他就会放弃,心甘情愿成为自己的夫婿。    她想看岳昭的眼睛里只有自己的模样。  想得到岳昭倾心的对待。  她看过他的文章,为他的才华深深痴迷,也为他的那张脸所深深吸引。    那张脸上,如果露出为一名女子痴狂的颜色,想想都是极美的风景。    她目光不错的看着岳昭,直到岳昭进了一家女子的衣饰店时,她微微蹩眉,疑惑道:“他进去那里做什么?”    侍女似乎想到了什么,“莫不是要为公主买衣裳,讨好公主?看他进的衣饰店,都是王公贵族的千金们常去的地方。”说完,侍女笑着嘲讽道:“公主穿的和她们可不一样,我们公主穿的呀,可都是制衣监的御用绣女用这世间最好的绫罗布匹织出来的衣裳,哪能看上这些小家子气的。”    闻言,卫鸢轻描淡写的看了自己的侍女一眼。    侍女脸色一白,“公……公主?是奴婢哪里说错了吗?”    卫鸢轻声道:“你这话的意思,若岳昭给我买了里面的衣服,我便不能穿了是吗?会显得小家子气?”    侍女这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连忙跪在卫鸢面前讨饶,卫鸢皱着眉头,“行了吧,起来,就先饶你一次,下次说话再不过脑子,就别怪本宫了。”    “谢谢公主,谢谢公主……”侍女连忙起身,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卫鸢回头继续看。    半个时辰后她才看到岳昭从衣饰店里走出来,他的颈子旁还有淤青,手里捧着一个木盒。    她心以为岳昭是买来送给自己,正等着岳昭主动寻她。    两天之后却不见有任何动静,卫鸢蹩眉,心情不是很好。    有和她交好的世家女子知道这件事,捂嘴轻笑,“要我说啊,这还是公主您不懂男人。”    “何意?”    “您也不想想,您让这么多人欺辱他,还经常让他出丑,折磨他,他一个男子,也是有血性的,怎么可能主动送于您?要公主您主动才行啊。”    听完卫鸢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召来宫女,让宫女去唤岳昭过来。    岳昭来的时候还抱着那盒子,更让卫鸢确认是送给自己了,传召的宫女不知道这件事,自然也没告诉卫鸢,她是在京都的传遽处将岳昭召过来的。    看到卫鸢,岳昭将木盒放在一边,跪拜在地,“公主殿下。”    卫鸢让他起来。    岳昭起身。    卫鸢的目光落在那木盒上,想着这是岳昭买来送给自己的,心里很是愉悦。  她就说,她一个身份尊贵的公主,又有着世间少有的美貌,眼前这书生怎么可能对她不动心。    不怪卫鸢会如此想。    岳昭是一个穷书生,能够和岳昭在一起的,在卫鸢看来不过是平凡女子。  现在岳昭高中,身份地位水涨船高,能够接触到的更多,而那岳昭喜欢的女子,早已和岳昭不在同一个层次,岳昭不可能买衣裳送给她,她不信一个平凡女子能让岳昭痴迷至此。    所以她下意识认认为买的衣裳是岳昭送来讨好她的,只是她损了岳昭的面子,岳昭难以主动送出,这个时候便要她来主动了。    “岳昭,你过来。”她伸手,懒洋洋的唤着。    岳昭犹豫了一会儿,走了过去,“公主。”    他不知道卫鸢召见他的目的,但他不喜,以及恐惧着卫鸢,脸色微微苍白,那模样真是让卫鸢爱死了。    她性格强势,占有欲强,不喜慕致慕旦那种性格和她一样都充满了攻击性的男人,岳昭这种脸长得好,儒雅隽秀,文采斐然且略带青涩的,当真是哪一处都对极了她的胃口。    见他靠近过来,卫鸢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颊,“你最近,想清楚了吗?”    岳昭正要说话,卫鸢的手指却抵住他的嘴唇,“其实,我已经知道你的答案了。”    知道……他的答案了?  岳昭松了一口气,眼睛里露出些许亮光。  既然公主已经知道他的答案,看起来又不像生气的样子,那么……他可以保住自己的仕途,和斐斐在一起了吗?    卫鸢低笑着,“也算你选对了,岳昭,你若是选择拒绝掉这桩赐婚,我保管让你一无所有。”她的手指移到岳昭的眼睛边缘,细细摩挲着,“你既然都喜欢上了我,何必再顾着和另外一位姑娘的情分?”    “能够和你这位新科状元有一段故事,也算是她天大的福气了,你不用为此愧疚些什么……”    她声音娇柔,带着皇家的无情和高高在上。    岳昭怔愣在原地。  什么叫做……他选择拒绝掉这桩赐婚……会一无所有?    “不是说好了……为期一月,公主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一月结束后……”他艰涩的说着这个赌约的承诺。    卫鸢却是笑出声来,笑他的天真,“岳昭啊岳昭,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那是骗你的。”  “这桩赐婚,根本,由不得你。”她轻描淡写说出这句话,双手捧着岳昭的脸,弯唇一笑道:“好在你没让我失望啊……”    “你选择了我。”    “把那个木盒拿来。”她示意侍女。    侍女将木盒抱了过来,    卫鸢当着他的面把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套粉色漳绒衣裳,还有一只精致的步摇。    她将那衣裳取出来,伸出手指在上面摩挲,丝绒的触感极好,又暖又软,“你买来给我的这衣裳,我很喜欢。”她低垂着眉眼,殷红唇瓣翘着,“说来你可能不信,你是除了父皇以往,唯一一个送我衣裳被我接受的人。”    不……不是。  那不是送给你的,那是……我要寄给斐斐的。    他想说清楚,想将那衣裳拿回来,但是脑海里回响着卫鸢刚才的话,就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喉咙。    如果给公主说……是送给斐斐的。  公主会很生气的吧?  会比之前,更折磨他。  他寒窗苦读十几载,好不容易考取的功名,都会成为过眼云烟。    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甚至于卫鸢穿给他看询问他如何时,他也只是勉强微笑,“公主穿得很好看。”    那原本应该是穿在斐斐身上的,却穿在了另一个女子身上,而他,明明可以阻止,明明可以说清,却做了和皇宫大殿一样的事,沉默不语。    天上下起了大雪。    岳昭站在雪中,忽然笑出声来。    他真是……高看了自己啊。  原来,他竟是那么懦弱的一个人。  他以为他可以为了斐斐扛过一切,他以为他能无视那些加诸在身上的羞辱,他以为他可以毫不犹豫舍弃功名,只要能和斐斐在一起。    可到最后。    他想起那寒冬里倒在身上的水,被人丢在街上的狼狈。  想起那泼在脸上的酒,看不起轻视的眼神。  想起那些本不如自己的士人,因为会讨好逢迎,踩着他这个新科状元的头,嘲笑着,捉弄着。  说他不知好歹,说他假作清高。    在经受那些的时候,有时候他甚至在想,只要他答应了公主,朝公主认输,就可以结束这一切了。  到时候,他会恢复新科状元该有的风光待遇。    斐斐。  斐斐……  斐斐……    他跪在雪地中,脑袋埋得极低。    “我觉得……我快要坚持不住了啊……”    少年哽咽的声音在风雪里消散,他低声啜泣着。    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来承受这些东西呢?  如果没有遇见斐斐……他根本……  不需要经历这些鬼东西啊。    十五年的寒窗。  就只是为了今日。  他根本……无法舍弃。  也无法……接受舍弃之后的,那些蜂拥而至的失望与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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