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香殿内,杜婉若正在翻找绣品小样。 小言打帘进来,见她仍是一身常服,不由急道“宝林你还在磨蹭什么,怎么还不试穿衣服。” 杜婉若看她一眼道“试什么衣服,不都一样么。” 小言道“这些时日姜才人的清芳殿特别热闹,听说送衣服布料的人去了一拨又一拨,快把门槛踩没了,你若再不动作,到时端午宴上,皇上怕是不会注意到宝林你了。” 没来由的,杜婉若想起表姐得意的脸,不由撑起身道“那又如何,我也有皇后娘娘的赏赐。” 话音刚落,她的目光便与小言在空中交汇,她忽然想起,自她落水之后,皇后便再未派人送过东西给她。更别提这样那样的赏赐,好似已忘了她这个人般。 想到这里,她面色有些泛白,望着小言说不出话来,但眼中的慌乱却是一目了然。 小言走过来道“宝林,自你落水之后,惊吓过度,小言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整日像失了魂魄般浑噩,宫中盛传是你气走了皇上,才让姜才人得了恩宠,如今连皇后也不照拂于你,难道你便想一辈子只当个宝林吗?” 杜婉若争辩道“我没有气走皇上,我只是。。。”只是什么,却说不出口,她不敢告诉小言,是因皇上迟迟不肯宠幸她,她心中惶恐,忍不住再三恳求,甚至哭诉,才惹得皇上不快,拂袖离去。她不能说,因为这宫中之人都知道她是盛宠。 小言叹口气道“宝林不喜皇后娘娘所赐衣衫,但也是这衣衫衬得宝林能讨皇上欢心一二,不管皇后娘娘意欲如何,如今宝林你亦需要依附一棵大树才能站稳根基,宝林父亲每月的家书,宝林竟读不出期待之意吗?” 杜婉若似被这席话惊醒,恍然明白自己的处境,若自己真输于表姐,约莫父亲也会在伯父和宗族面前失了颜面,母亲必定也会遭受父亲的责骂,母亲此生无子,只得她一个女儿,才由着父亲纳了几房妾侍。 母亲生她养她已受了不少气,若还要受她连累晚年难安,她还由什么资格谈什么逍遥自在。一想到这里,她顿时掩面痛哭起来。 小言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待小言再次入殿,杜婉若已换上皇后从前送来的蓝衣,面色清冷而疏离“小言,来帮我梳头,我要去兴庆宫请安。” 如云殿里,卫缉熙正悠闲纳凉,每年的夏宫之行都与她无关,她也乐得轻松,三个月不必见到皇上,也不必去皇后宫中请安,宫中任意行走,实在自在逍遥。 但今年状况又有不同,她被皇帝下旨圈禁在如云殿中,即便是皇上皇后都走了,她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出门,算来,这也是她被禁足最长的时候,已快三个月了。 正巧,如云抱了东西进殿,见她望着地面发呆,问道“美人在想什么呢?” 卫缉熙懒懒回道“在想什么时候能解了禁足。” 如云摇头“解了又如何,宫中规矩这么多,还有个半失宠王贤妃在等着你,你能快活到几时。” 听如云提到王贤妃,卫缉熙顿时小心肝颤颤,联想到王贤妃那尖锐的眼神,摇了摇头道“别提王贤妃,只盼他们一干人等都去了夏宫,我便不必怕了。” 听到这句,如云突然想到什么,面上有些迟疑。 卫缉熙注意到她神色的变化,奇怪道“如云,你怎么了。” 如云放下手中东西,走过来道“听说,此次皇子们也要跟去夏宫,以前二皇子住在如云殿中不能去,如今进了皇子所,约莫是能正大光明的去了。” 卫缉熙一怔“便是说,我三个月不能见到萧奂?今年生辰他也不与我同过?” 如云点头道“是。” 卫缉熙站起身道“那怎么行!” 如云望着她道“怎么不行,此前筹谋让二皇子出这如云殿时你便知道,一旦入了皇子所,二皇子便不是你一人的孩子了,他要称皇后为嫡母,身肩天下的未来,当初你可是想得清楚,我才去求了王贤妃,如今二皇子出去不过数月,你便耐不住了么。” 卫缉熙颓然坐下“萧奂还那么小。” “再小也是皇子,且二皇子已快七岁,已不算小了,你看那大皇子,两岁便被送进了皇子所,不也照样沉稳。” 卫缉熙叹道“大皇子是个可怜的孩子,皇后娘娘真狠心。” “美人慎言。”如云急道“切莫要将你那妇人之言搬到台面上来,且记住了,他日若是见到大皇子,不许用可怜的眼神看他。”她实在太了解自家美人这颗对孩子的爱怜之心了。 “是。”卫缉熙应了一声,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般焉了下去,失了精神。 如云看着她,知她心中难过,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先行退下等她自己想个明白。 到了晚间,如云再进殿时,卫缉熙正和如月忙着清洗水果,见她进殿,忙招呼道“如云,皇后下了旨意,免我一日禁足,去那端午宴,你也来帮把手,一同做些糕点我亲自给萧奂送去,做足三个月的量,让他不能忘了为娘。” 如云摇头道“即便是什么也不做,萧奂也忘不了你。”嘴上这么说,还是加入了做糕点的队伍中。 到了端午宴会当天,卫缉熙与如云一道,分提着辛苦几日做出来的糕点往大福宫赶。 糕点盒子颇重,两人埋头急匆匆的赶路,半路从小径上抬出一顶软轿,几个轿夫走得颇急,卫缉熙没有防备,径直被撞倒在地,与她相撞的轿夫也蹒跚几步,软轿晃荡了几许,好容易才稳住身形,恭敬的放下了软轿。 卫缉熙被撞得七荤八素,但也知道按后宫制式,妃以上才能用薄纱软轿,来人只会比她品级大,未免惊了贵人,惹出是非。她赶忙伏身行礼,心中揣度,来的是哪一位妃子,千万不要是。。。 只听软轿上软软飘来一句“谁呀,如此冒失。” 这声音一起,卫缉熙心凉了半截,今日竟如此凑巧,遇上了王贤妃。 她不知道的是,今日相遇其实不是凑巧,而是王贤妃早打听好了消息,在此等她。 王贤妃身边的大宫女英娥回道“回禀贤妃娘娘,是如云殿的卫美人。” “哦,卫美人,不是正被禁足么,怎么来了此处。”王贤妃的声音里充满了讥讽的恶意。 卫缉熙只好把头埋得更低些,小声回道“惊扰娘娘了,嫔妾是得了皇后娘娘意旨,特赦让嫔妾参加端午宴。” “皇后娘娘的意旨,本宫怎么不知?” 说话间,王贤妃已从软轿上走下来,云鬓高耸,华服加身,气势凌然,俨然还是那个协理六宫的贤妃娘娘,但阖宫皆知,自夺子一事后,王贤妃不仅失了协理之权,皇上也再未至她殿中,曾被她管束多年的妃嫔们看着笑话,明里暗里给她使了多少绊子,添了多少堵,皆在不言之中。 王贤妃走到卫辑熙面前,凤眼微挑,冷声道“莫不是卫美人你擅自出殿?” “嫔妾不敢,确实是皇后娘娘意旨。” 王贤妃慢慢踱到她身边,弯腰轻声道“卫美人可是奉了皇后意旨,专程来看看本宫失宠的样子?” 闻言,卫缉熙抖了一抖,埋着头,将身子伏得更低一些道“嫔妾不敢,贤妃娘娘折煞嫔妾了。” 王贤妃阵阵冷笑“哼,莫要以为我不知,萧奂过继之事乃你与皇后串谋,哄我入局,我竟一时不察中了你的计谋,未堤防你一个不得宠的小小美人。” 如云跪在卫缉熙身旁,王贤妃所说均落进她的耳朵,她忍不住抬头低声道“贤妃娘娘明鉴,美人绝没有与皇后合谋。” 闻言,王贤妃眸光一闪,抬手便是重重一巴掌,将如云的头打得偏到一侧,力道之大,竟打得她嘴角破裂,渗出血来。 卫缉熙一声惨叫,侧身将如云肩膀抱住,如云回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回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王贤妃见她两人这般模样,在旁恨声道“我与你主子说话,岂有你个贱婢插嘴的份。” 如云低头道“娘娘息怒,奴婢知错。” 王贤妃仍不肯罢休,怒道“当日若不是你来求我,若不是你。。。”她喃喃几句,又恨恨的住了嘴,半晌才道“说来,还是我蠢,竟以为你是不会变的。” 说完,她的目光渐渐狠戾起来,望着道“卫美人,你既敢招惹于我,便不该巴巴凑到我跟前来。” 卫缉熙搂着如云道“贤妃娘娘,嫔妾确不曾谋害于你,连累了娘娘也是嫔妾一人之错,若娘娘要折罚,还请放过嫔妾身边无辜之人。” “无辜,你们两个谁都不无辜,谁都走不了,今日这端午宴,本宫要你们终身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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