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蕴说让他去相亲,当然不是随口一道而已。    他当晚送走人之后屁都没给她发一个,宋蕴便雷厉风行地开始着手安排,隔天就给他发了条信息,时间地址什么的一并传达,温戚想都没想,只回了两个字“没空”。    宋蕴看上去姑且是相信了的样子,问他什么时候忙完,温戚干脆利落又怼了三个字过去:问病人。    宋蕴没回了。    过了三天,再次收到母亲的相亲安排,温戚置之不理,宋蕴料到儿子的脾性,打了个电话过去,温戚接起,语气着急:“妈我有台手术先不说了!”    匆忙挂断,接着慢悠悠执起笔继续整理病历。    温戚在以实际行动表达着自己的抗议,关于相亲的信息不回,电话听到这两个字就立马佯装有事挂断,只是宋蕴也不是好对付的,时间一长被逼急了,直接发了一句话过去:你是不是想让我把耳耳叫来劝你?    此时母子俩的这场拉锯战已然持续了大半个月有余,后天就是新的周末,姜以耳他们高三年级两周一次的放假时间。    温戚耗得有些累又有些不耐烦了,跟母亲冷战的心情定然不好受,但又不想再次妥协。    上一回被宋蕴逼着,心想着那就先顺着她的意吧,反正季也初是他这边的人,反正宋蕴再怎么不同意,到底是自己养了十几二十多年的儿女,总归会心软,他有的是时间慢慢磨。    但是宋蕴没有,甚至对于他跟姜以耳的事情是完全拒绝沟通的状态,油盐不进,毫无理由的坚决反对到底。    连谈一谈的机会都没有,既然如此,软的办法没用,只能硬碰硬了。    -    周五。    祁宁中学关了五天的门闸终于被打开,学生们穿着统一的服饰,各个跟出狱似的欢呼雀跃。    温戚远远的就看到姜以耳慢吞吞跟散步一样走出来,肩膀上背了个双肩包,齐肩的短发让她看上去乖巧又安静。身边的男生不知道在跟她说什么,眉飞色舞,带着他们那个年龄独特的张扬与活力。    然后少女笑了起来,整个人的气质瞬间鲜活。    温戚觉得烦躁了好几天的心情越发烦躁了。    耐着性子等她走出了门口,才揿下车窗摁了下喇叭,顿时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姜以耳循声望去,惊喜又诧异,跟旁边的人丢下一句“有人来接我,先走啦”,就三步并一步地飞快跑过来,温戚看着小姑娘比方才更喜形于色,心情一下子恢复了不少。    “哥!”姜以耳没上车,先是扒拉着驾驶座的车窗,嗓音清亮,“你怎么过来了?”    “嗯,”温戚手指摩挲了下方向盘,没正面回答,认真问道,“周末去我那边过怎么样?”    姜以耳闻言微怔,愣了片刻,又笑了笑:“好的呀。”    没问他为什么这么突然的就周末在他那儿住、宋蕴那边怎么说……诸如此类的问题,一上车就叽叽喳喳地跟他说起学校里面发生的趣事,温戚一路含着笑,时不时为了表示自己在听,回应几句。    想到门口跟她一起出来的男生,漫不经心地问起那人是谁。    “隔壁班的班长,我跟你讲,超搞笑的!”姜以耳说得起兴,“他写了封情书给我同桌,结果给错人放到我桌面上了,还好后面解释清楚没搞出个大乌龙,反而结交了我这个援军。”    温戚回忆起刚刚男孩子看向姜以耳的目光,提醒道:“万一他那封情书就真的是给你呢?”    “我哪有这么大魅力,”姜以耳觉得自己可有自知之明了,“我同桌比我漂亮多了,而且人家都追了大半年了。”    温戚听着她斩钉截铁的语气,舌尖顶了顶上颚,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唇——    让自己喜欢的人误会自己喜欢的是别人,用这种法子追女孩,果然是不足挂齿的幼龄小屁孩,亏他还准备给他贴一个情敌的标签。    -    抵达颐景楼的时候约莫六点,平时姜以耳放学回到家起码需一个小时,估摸着离宋蕴打电话来的时间,温戚让姜以耳把书包脱下来,先去看会电视。    把书包拎到自己房间后,温戚拉开最大一格,果不其然在暗袋里看到一部粉色手机,拿出来放到口袋,重新走出客厅依旧是无事发生的样子。    姜以耳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迅速调出上次回家看的连续剧,余光瞥见他出来,漫不经心地问:“哥,晚上吃什么呀?”    “你想吃什么?”    “唔,汉堡包。”    “……那你还是先饿着吧,我过一会儿去做饭。”    姜以耳撅噘嘴哼了一声,眼睛都不带一瞥的,专心看自己的电视。    约莫四十分钟后,察觉到贴紧大腿外侧有东西在震动,温戚借着开始准备晚餐的理由,走进厨房,滑开屏幕接通,宋蕴的声音从另头传来:“耳耳,你现在到哪儿啦,怎么这么晚还没到?”    温戚沉默半晌,缓缓开口:“妈,我把耳耳接来我这边了。”    那边同样静默了三秒,再开口时已无刚才温声和语:“温戚,你是要造反吗。”    “妈,”温戚不确定自己这么做利弊哪方面更多些,然而现在既然已经这么做了……    他闭眼揉了揉眉心,把一早寻好的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出:“耳耳学校离我这边近些,昶园那边太远了,来回一趟家很麻烦,还有一个半月她就高考,反正顶多就剩三次假放,干脆就来我这边吧,也方便。”    重点是也离他跟宋蕴的战火远远的,只要他努力说服宋蕴,暂时先别把姜以耳扯进来就好。    “耳耳在你那边,你去上班怎么照顾她?”宋蕴沉声问,“她在学校辛苦了两个星期,放个假还得自己做饭,又补充不了营养,我不同意。”    “我请假就是,我能照顾她。”    “你顾个屁!”宋蕴连多年的教养都不顾了,被儿子气到口不择言,“医院一个电话你就得赶回去,赶紧把人带回来,瞎胡闹什么!”    “就这么几天而已。”温戚始终觉得宋蕴如此芥蒂他们单独待一起,有点小题大做,毕竟再怎么他也不会在这几个月的节骨眼上闹得太过分。    想了想,思及就算是眼下他跟宋蕴争赢了,等姜以耳去上课后他也顾不上,便又再次妥协放轻了语调道:“妈,我就是想让耳耳这段时间先安心高考,其他的事,高考完再说,行吗?”    那边突然没有了动静,温戚半垂了眼睑,听着电话里隐隐约约的呼吸声,像是过了好久,宋蕴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含着失望与疲倦,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温戚,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并不代表耳耳就不是我女儿。”    说完就径直挂了电话。    耳侧猛地恢复安静,空幽幽的。    温戚倚着墙而站的身子忽而一僵,心脏被什么东西用力砸了下去。    收拾好情绪走出去,姜以耳依旧保持着他接电话前的姿势,目不转睛盯着屏幕,电视音量有些大,因此也没有发现厨房这么长时间是没有动静的。    等到男人还有几步走到自己身边,姜以耳才发觉到他出来,分心瞅了她一眼,没想到会看到他这么差劲的脸色,没等她问出口怎么了,温戚便道:“耳耳,我们回家。”    “哥?”    温戚拍了拍她的脑袋,手没离开她头顶,微微弯腰,勉强朝她笑了笑,忽道:“耳耳,对不起。”    他一直以为他在把她保护得很好,却没想过烦恼反而全都是因为他对宋蕴的不信任带来的。    -    门口传来细碎的动静,宋蕴看着推门进来的两人,丝毫没有露出不妥,如往常一般,只是径直无视掉其中一个,视线完全没落在温戚身上。    “回来了?”她起身,“你哥过去接你也不跟我说一声,快点洗手吃饭。”    “妈……”姜以耳舔舔唇,有些紧张。    宋蕴原本想装作若无其事,她看着她的模样,也装不下了,她叹了声气:“你先好好准备高考,年纪小小脑袋里装这么多东西。”    姜以耳鼻子蓦地有些酸,扁了扁嘴,快走几步黏上去,脑袋在她手臂上蹭了蹭撒娇喊道:“妈~”    宋蕴笑笑曲指敲了下她额头。    温戚在身后看着这一幕,后知后觉感受到一抹强烈的视线,他跟着感觉看过去,是他爸。    温承钦见他总算注意到自己,狠狠瞪了他一眼——    臭小子,亏他还站在他那边,居然为了自己老婆害得他老婆伤心这么多天!    温戚:“……”  他蹭蹭鼻子,心虚挪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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