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外头的冬日终于逐渐褪去,温暖的晨光落满了宫城,当宫城庭院中的柳条抽出一根根新芽的时候,春日才算是如期而至。

在椒房殿那边,上下的宫人更是手忙脚乱,宫中请来的稳婆与医女都是伺候过好几代主子的,自然是整个长安城经验最丰富的人。因着皇后娘娘临近产期,故而她们一直住在宫中,由着太医署的人安置。

安国公夫人也一早被允准进了宫,作为皇后的生母,陪伴皇后诞下小皇嗣。

贞玉推开隔扇进来的时候,轻手轻脚将干果与炖乳鸽汤都摆好,才去唤姜念念,“娘娘,太医署熏艾的医女已过来了,娘娘想什么时候唤她们进来?”

姜念念正捏着书躺在软塌上,只轻轻道了声:“让她们现在就进来罢。”

随着月份的增大,她的肚子的确变大了些,身子沉甸甸的,且变得也有些嗜睡。皇室的礼节繁琐,连膳食也需得经过再三斟酌,菜式极为丰富。在这之前,姜念念还是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如今却已经被养得连一动都不想动。

医女得了令,很快进来安置。

“陛下什么时候过来?”姜念念问道:“我觉得,倒是很久没有瞧见陛下了。”

贞玉有些惊奇,将手中的漆盘放下:“娘娘,可是陛下今儿一早才走。陛下念着娘娘近日嗜睡,这才特意吩咐奴婢不要叫醒娘娘的。”

她一面说着,一面笑着问道:“娘娘该不会是睡多了睡糊涂了,时时都心念着陛下,这才睁着眼就开始找陛下罢?”

“别胡说。”姜念念斜她一眼,“若是叫陛下听过去,人家又该自作多情,你信不信?”

“奴婢可不胡说,”贞玉含笑走过来,将软垫放在姜念念身后,才道:“陛下可是主子,奴婢哪里敢胡乱编排,分明是娘娘与陛下恩爱非常,奴婢才敢对着娘娘这样说的。”

姜念念却瞧着她笑说:“你嘴太快,谁能管得住你?本宫看你不该在这儿了,该时时在陛下跟前传话去。”

“奴婢可不敢!”贞玉登时捂住嘴说:“奴婢既都被娘娘嫌弃了,惹娘娘不快,陛下又哪里还敢再收留奴婢?奴婢这不是惹得帝后不和,罪过可大了。”

姜念念抿唇轻笑,将桌案上的汤药端起来,低眸嗔道:“你快起来罢。吓唬你几句,还当真了。”

贞玉立即眼泪汪汪:“娘娘可不准再打这样的念头,奴婢从小酒伺候娘娘的,除了娘娘身边,奴婢哪儿也不去,便是陛下哪儿也别想!”

姜念念:“……”这应该是戏精罢??

“谁说的不想啊?”这时,外头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声音清淡无澜,却独带着几分矜贵冷清,叫人赏心悦目,却也无端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威严。

果然是顾长卿来了。

“陛下。”见着人影,贞宁忙带着一众仆妇上前去行礼。

“陛下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姜念念直起身子,娇笑着瞧他,“看上去还是风尘仆仆的,难道是身边的人没有伺候好?”

“哎哟,这奴才可不敢。”李德全一听见这话,忙着便上前去请罪了,“娘娘这是折煞奴才了啊,在陛下与娘娘跟前,又哪儿有奴才僭越放肆的份儿?就是在陛下跟前,奴才更是得一百个谨慎才是。”

姜念念含笑对着顾长卿道:“陛下觉得呢?果真如此么。”

顾长卿看了李德全一眼,示意他起身,方看着姜念念:“如今身怀有孕的人可是你,倒还挂心起朕来了。你这样,是故意想叫朕心疼你么,嗯?”虽是极为关切的话,他的语气中也夹杂着几分柔和,面上却仍旧是正经威色、毫无玩笑之意,叫人望过去,仍旧是不敢轻易造次的。

“陛下这样说的话,我可不敢。”姜念念却不怕,叫人将殿内的薄纱放下来。隐约的光影落在她雪白精致的面上,独留下一片诱人的粉嫩。她挽住顾长卿的手道:“陛下疼我,我也想日日多疼陛下些。你难道……还不喜欢?”

顾长卿捏住她的下颌,俯身上前来的时候,语气沉沉的,还夹杂着些许似笑非笑的意味在其中。只是听上去,落在人的耳中,却尽是数不清的柔和气息:“怎么会不喜?只要念念乖。你难道不知,朕最舍不得的,就是我们念念了。”

“哦?真的么。那我也是。”姜念念便含笑去捏住他的肩,眼睑低垂着,好一会儿以后,才软声道:“说来也奇怪,一会儿不见陛下在身边,就想念得紧。也不知是得的什么病。”

顾长卿唇角微勾,手指捋过她的发丝,道:“既然念念都不知道,那朕又如何得知?朕还想听念念亲口告知我。”

姜念念一字一顿道:“一日不见,思之如狂。这话虽然是男子所说,可我却觉得,对女子而言,也可以如此。夫君,你以为呢?”

听着这话的时候,顾长卿的神情却淡淡的,有一种高山冰雪的疏离感。他一时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顺势伸手,将她整个身子都抱了过来。

在窗棂外外日光微弱的映射下,小姑娘的耳垂粉嫩粉嫩的,少妇宛如木兰花的娇嫩澄澈之外,还带有几分少女的澄澈,从少时一直都带着,从来没有褪去。

“傻姑娘,我信你便是。”他的瞳孔是清明冷淡的,只缓缓地说:“不许骗我。”

姜念念涨红了脸,又郑重,又认真,只摇摇头,声音也轻轻的:“……骗你做什么?我才不骗呢。”

顾长卿俯下头去,也像是旁若无人一般,深咬住她的唇,才道:“行吧。朕信你。”

外头传来了阵阵整齐的脚步声,送来早膳的宫婢早已悄无声息上前来,将东西好好安置在正殿之中。

顾长卿才下朝回来,按照寻常的规矩,皇帝皆会在椒房殿中陪同皇后用膳,继而方前去宣室殿中处理政务,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这是御膳房专门为娘娘补身子用的炖鸽子。里面添了枸杞、燕窝等物。”贞宁将姜念念扶起身的时候,不忘轻巧笑着道:“还备了榴莲酥,就是娘娘素日里最馋的那一种做法。”

姜念念悄悄的说了句:“……还是你体贴我。”

贞玉含笑说:“奴婢不敢当。娘娘的月份这样大了,想来万事也妥帖了。所以,只要娘娘高兴才是最重要的。”

“好吧。”姜念念坐下,斜她一眼,才高兴的说:“我知道啦,你们都有赏。”

帝后用膳时,按照惯常的习惯,旁的宫婢都只能在殿外侍奉,而不能近身。原本也没有这样的规矩,只是当今陛下同娘娘并不是寻常帝后,还是臣子的时候便已恩爱非常,这才取消了许多昔日流传下来的繁琐规矩。

只是,不肖半刻钟后,贞玉在外头站着,却听见了里头陛下略带急促的声音:“来人!快传太医!皇后现下不舒服,是不是快生了?”

不仅如此,甚至还传出皇后低低的呻吟声,软绵无力,娇娇弱弱。

贞玉心头一紧,脚步也开始本能的打颤,甚至来不及往里头去回禀一声,便立即往外头跑去了。

……

而在那边的姜念念,却只是感到饱腹之后,非但浑身俱开始变得无力,小腹更是隐隐阵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急切的向外涌出一般。分明抓不住,却又真实的存在着,抓心挠肺,叫人难忍。

“陛下……”她这才忍不住抓紧了顾长卿的肩,轻轻唤了一声,“若是孩子快要出生的时候,是不是便是这样的?”

顾长卿见她脸色早已雪白了,哪里像是能说话自如的模样,心下不由猛然一沉。

“朕让人去叫太医!”他低低的反复的道:“他们很快就会过来。朕先陪你到塌上去。”

他虽贵为君主,富有四海,无人敢有半分违逆。却没有属于自己的孩子,更不曾见过女子生育,此时亦是手足无措,不比无知的孩童好上半分。

姜念念嘴唇紧咬着,勉力点了下头,薄汗逐渐从瓷白的额上浸润出来,直至依稀感觉到被顾长卿抱上了。床紧接着,耳边传来了宫婢紧张急切的脚步声,后来便只觉得意识一片模糊,再也想不清什么事了。

“……娘娘,娘娘。”贞玉带领着医女进来以后,一面在旁侧用湿毛巾叫姜念念清醒:“现下您可不能睡过去,奴婢斗胆提一句,您需要用力,皇子才能平安降世啊。”

“娘娘,娘娘……”椒房殿中其余的宫婢亦是焦虑万分,跪在榻前反复呼喊着。有胆子小的,甚至已带着哭腔。

还好贞玉素来侍奉主子,算是得力之人,在这样的紧急的关口下,还算是镇定自若,立即吩咐医女取银针来为娘娘针灸。

阵阵的刺痛传入骨髓,足足半晌之后,姜念念这才轻轻眨了下眼睫,只是清醒过来的时候,随即又有下腹的阵痛传来。

有潮水向外涌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却又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不得安生,不得安宁。姜念念唇色有些发白了。

“娘娘,听奴婢一句话。您需要用力,小皇子的头已能瞧见大半了。”一接生嬷嬷满头大汗的回禀道。

只是在娘娘腹中,似乎并不只小皇子一个孩子,还有另一个小公主,所以皇后娘娘才比常人辛苦些。

贞玉将接生嬷嬷的话在姜念念耳边说了足足三遍,她才终于有些回过神来,咬紧了唇,小生命向外涌动的感觉极为清楚的传遍了五脏六腑,甚至到了刻苦铭心的地步。

而在殿外,太医则跪在地上,极为谨慎的向顾长卿回禀里头的情形:“……娘娘如今算是早产,又怀着双生子,故而辛苦非常。只是娘娘与皇嗣素来身体康健,必能平安降生啊……”

而顾长卿的唇早已抿成一条直线,脸色阴沉的可怕。只听见了皇后极为辛苦,哪里还听得清后头的话?

“皇后现下如何了?”他指尖本能蜷缩了一下,这才平静下来,冷淡道:“若是皇后稍有不虞,你们想过后果么?敢依次担保么?”

“这……”太医署几位元老面面相觑,有些紧张的道:“陛下放心,绝无可能发生此事。老臣甘用身家性命担保!”

虽说宫中世间女子生育的确辛苦,只是皇后娘娘年轻康健,太医署的医术也没的说,自然不可能出事的。

况且,他们这位陛下素来英明,御下虽严,却也赏罚分明,绝不牵连任一无辜之人。今日也是提及了皇后娘娘辛苦,这才乱了手脚。

顾长卿挪开了视线,眼睑微垂,探向内殿的目光中则多了几分深沉的意味。在这其中,更是似乎克制着什么,便是一直对陛下的心性心知肚明的总管李德全,也不由替自己捏了一把汗,有些不敢说话的意味。

片刻以后,贞玉便专程将陛下的话带入了姜念念耳边。

“娘娘,娘娘?”

“陛下方才亲口说了一句话,他还在等着您与小皇子呢。”贞玉勉力掩下了内心的焦急,满含殷切:“娘娘,您想想陛下,他一时都没有忘记挂念着娘娘。还有您与陛下的皇嗣啊,我们坚持一会儿再睡。好不好?”

她一直侍奉姜念念,与皇后主仆情深早已并非常人可比。如今看着皇后娘娘生孩子,即使知道一切平安,可但凡见着娘娘有半分辛苦,她却自然都是难以容忍的。心中的煎熬,也不比外头的陛下少一点。

“……我知道了。”意识在朦胧与混沌间相互交替,姜念念的心神才有些转圜过来,迎上贞玉的目光的时候,勉力笑了笑道:“你哭什么,傻姑娘,我心中原本还欢喜呢。陛下、他还好罢?”

贞玉却带着哭腔说:“陛下自然不好,他一直在外头挂心着娘娘呢。眼见着娘娘辛苦,陛下心中是最先不好受的。”

听见这话,姜念念却是先阖上了眼帘,唇边却带着抑制不住的浅笑:“只是有些累罢了,本宫无事。你先去回禀陛下,我也等着呢。”

贞玉却埋着头不敢动,只想守着娘娘。

“哇”骤然间,伴随着婴孩极为响亮的哭声,一众仆妇这才猛然跪倒在地,“恭喜娘娘!恭喜娘娘!是小皇子与小公主,皆是平安康健,安好无虞。”

姜念念眼睫猛烈的一颤,虽娇美的脸上仍旧带着的些许倦色,只是眼底却是忍不住欢喜:“好,好,快给我瞧瞧。”

若真要说的话,她心中早已感觉不到什么倦意,余下的也唯独只有初为人母的温柔罢了。

听见了里头的哭声,还未等着宫人去回报,顾长卿便已大步走了进来。“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娘娘方才为陛下诞下了双生子,公主与皇子皆是平安无虞。”李德全在一边回禀,宫中一众宫人脸上都带着抑制不住的喜色、

顾长卿的目光掠过那两个眼角犹带着泪痕的婴孩,唇角忍不住向上翘起一点,但很快便走到了姜念念身边。

“念念辛苦了。”也不顾这儿才生产过,仍旧是一片狼藉,他俯身去亲吻姜念念的眼角:“……现下可还好么?”

一面说着,修长有力的大手已握紧了姜念念的手掌。

方才心中情绪汹涌,只是现在见着他们母子了,却到底什么都放得下来了。什么话都顾不得说,也不想说了,只是拥她在怀中,好生将这娇弱的身子抱一会儿。

姜念念含笑去推他,“累着的。先去看看孩子,让我也瞧瞧。”

顾长卿向那边递过去一个眼神,接生嬷嬷这才赶忙将两个小孩子抱到陛下跟前来。

两个孩子都看不出模样,都只是可爱的一团糯米团子。粉粉嫩嫩的小脸,肉肉的模样,几乎成了球形,叫人看的心都化了。

许是刚才哭得累了,他们现下都已沉沉睡了过去,只是眉眼间仍旧依稀带着皇后少时的模样。

“你看,这个小姑娘像你。”顾长卿俯身,去亲吻女孩子,又带着喜色回来向姜念念报喜:“想来日后长大了,也必定与你差不多一般模样,叫人喜欢。”

“现下他们都还这么小,能看出什么来?”姜念念含笑去嗔他,毫不留情打断了他的幻想:“若我说,女孩子长大像你也是未可知的,我倒觉得,倒是像你的模样更好看些。”

“你别胡说。”顾长卿却道,声音却温柔:“我就想生一个像你的女儿,怎么都好。”

李德全见陛下与娘娘欢喜,心中自然也是高兴的,便笑着插了句嘴:“若奴才说一句,无论是像陛下或是娘娘,都是极好的。别说整个长安,便是整个大邺朝,又如何能找出模样比陛下与娘娘更好的人呢?”

顾长卿笑着瞧他一眼,“你倒真是机灵。今日皇后生产,阖宫大喜,别急,整个宫中都有赏。”

李德全立即笑着领旨:“奴才就先代宫中的人谢过陛下了!”

姜念念还知道顾长卿今日高兴得忘了形,素来的奖惩分明也不管不顾了。她也懒得理会他们,只依次抚摸了孩子们粉嫩的脸蛋,温柔笑道:“陛下,你该给他们取个名字。咱们一直说着这女孩子,都冷落儿子了。你瞧着他这小眉毛拧得……”

顾长卿颔首:“说的不错。既是念念的孩子,名字自然不能交给内廷司的人去拟。”

“朕看看,”顾长卿的目光温柔的在两个孩子身上逡巡,片刻之后,似乎陷入沉思之中,才缓缓的说道:“儿子就唤作昭明,女儿名叫昭曦,怎样?”

“昭”之一字,意为先导日光,有晨曦之意。青春受谢,白日昭只。而“明”字本不必说,其中“曦”字取自楚辞“羲和之未扬,若华何光”,更是极尽美好之意。

“念念如今送给朕的,这不仅仅是咱们的孩子,还是我大邺未来的继承者。”顾长卿目光柔和,咬住她的唇道:“朕更是对他们寄予厚望,念念还喜欢么?”

他的声音中独有一丝禁欲清冷的神情,叫人听之如狂,再也忘不得。姜念念被亲得晕乎乎的,脸颊泛上一层淡薄的浅红色,双眸泛光:“……名字倒是好名字,只是他们原也还小,陛下说这些做什么?怨不得,他们都不想生在帝王家了。”

顾长卿微微笑了笑:“既是朕的孩子,朕自然知道疼他们。不叫皇后无端挂心。”

姜念念本已挪开了视线,又忍不住瞧他一眼,不服气道:“我自己的孩子,我自然是知道疼的,自然也不许旁人欺负。”

因着她这句话,顾长卿几乎已经能够联想到以后一家四口的生物链,不由哑然失笑:“有这样溺爱的娘亲,那朕在孩子眼里,哪里还有半点威望?”

姜念念含笑瞧他:“若是这俩孩子只亲我不就好啦。”

顾长卿见她高兴,也不会出言反驳,心底柔软倒是不表现出来。只摊手,沉沉叹了口气说:“虽然朕会不高兴,不过依你便是。”

话虽如此,只是顾长卿对着两个婴孩却也是爱不释手,面色虽是一如既往淡如高山冰雪,只是眼底的温情近乎快要融化,继位多时,即使近旁的内侍亦甚少见。

日子一日日的过去,皇嗣降生的喜悦之后,宫中倒也平静许多。昭明与昭曦满月那日,长安城中,但凡有新帝皇嗣降生,按照老祖宗的规制,国寺为皇嗣作法,香火绵延,福泽百姓。

与此同时,宫中便有圣旨传出了,昭明乃朕唯一子,故而立为储君,百年以后,继承大统。况且,陛下体谅皇后,亦未曾再听说生育的事了。

更有甚者,皇室的后宫规制早已绵延几代,从先君始。今日一夕被废,六宫的封号皆不复存,内廷司中用于选秀充盈后宫的规矩也尽数被废。整个六宫之中,唯有新后一人矣。

街头巷尾,人人称颂感怀,当今帝后和睦恩爱,几乎再也没有人记得如今的这位年轻貌美的皇后娘娘,曾经是先君的宸妃了。

古有贵妃杨氏,今有新后,倒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有道是,“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

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门户生。”

……

小番外

五年后的除夕夜,正是德元三年,宫中上下都在备着过年。小太子与小公主也都五岁了,昭明聪慧机灵,都能依稀重复出父皇随口所教的古文。有时候却顽皮,叫宫中的内侍们都有些头疼。好在陛下拘着小太子的性子,底下的人,自然不敢抱怨一声“不”字。

昭曦性子安静些,也乖巧,软软糯糯的性子,粉嫩惹人怜爱的模样,倒有几分像是皇后,顾长卿也更宠爱这个女儿些。

“母后,母后。”昭明大步从外头跑进来,后头跟着的则是满头大汗的侍卫:“您看儿臣给您带什么东西来了?”

姜念念正抱着昭曦吃药,听到这声音,抬了抬眼,眼底浮上些许笑意:“这样不守规矩,难道在先生面前也是如此?”

她将昭曦交给嬷嬷,才招招手道:“这个时辰,你不是该在尚书房读书么,跑出来做什么?”

嘴上虽是这样说着,手里却爱怜的给昭明的额上擦汗,柔声嘱咐:“仔细惹恼你父皇。”

昭明睁着圆滚滚的眼睛,却认真道:“今日除夕,儿臣觉得先生也很辛苦,就央着父皇告假一日。父皇竟也答应了。”

姜念念嗔道:“母后看是你想偷懒,所以才都赖在先生身上罢?”

“不是!”昭明郑重的摇头:“今日是大日子,所以儿臣只想陪在母后身边,父皇这才答应的。”

姜念念一笑,心底漫上丝丝缕缕的温柔,倒没说什么了。

放在民间,当日除夕,自然是。只是顾长卿素来这样的性子,昭明又是太子,比寻常的孩子辛苦些,这却也不代表她不知心疼了。

“那太子殿下带的是什么东西?”贞玉笑道:“殿下孝顺,皇后娘娘也是心疼点殿下的。”

昭明咬了咬牙,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才硬着头皮说:“……母后,儿臣把自己带来送给母后啦。”

话音还未落,他便已趴在了姜念念膝上,方才的理直气壮全然不见了:“儿臣被送入上书房后,都已许久不见母后,委实想念的紧。只想把自己送给母后,母后不要赶儿臣走了!”

姜念念眼睫一动。其实昭明这样的心思,她哪里没有猜到,讨她欢心罢了。

与之相比,不得不说,昭曦安安宁宁的性子倒叫人省心一些。

“去,给你妹妹喂药去。”姜念念拍拍他的肩,笑道:“母后不赶你走,只是答应母后,你以后也不许偷懒。”

“好!”昭明迅速的点了下头,“只要母后肯收留我,母后就放心罢!”说完,这才端着药碗往那边妹妹去了。

瞧着小男孩蹦蹦跳跳跑过去的背影,姜念念的心底隐隐生出些柔软来。

“哥哥……”昭曦正坐在椅子上,手里还紧紧攥着毛毯。见到昭明过去,粉嫩的小嘴微动,一双眸子尽是茫然,有点好奇的瞧着这与自己几分相似的小哥哥。

只是看到他手里的汤匙时,小姑娘却本能的绷紧了唇,有点嫌弃、带着些哀求的再望了他一眼。

“昭曦,你吃药要乖,明白了吗?”昭明小手里紧紧握着汤匙,毫不退让,却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认真的嘱咐:“你的身子若是一直不好,母后也会挂心你,这样,母后就会不高兴的。”

“……唔?”半晌以后,昭曦似懂非懂的发出一个音节来。

“总之,”昭明眼睛转了一圈,再度换了个词解释:“就是,只有妹妹好了,母后才会好。明白了么?”

昭曦眨巴了下眼睛,悄悄对了对手指……哥哥的脑回路,好像还是有些不明白呢。^

昭明这下子终于明白素日里母后照顾妹妹,有多辛苦了,只是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耐心的解释道:“你今天一定要听哥哥话,把这个药喝了。”

这时,外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正是陛下过来了。

“如今昭明都已懂得照顾妹妹了。”姜念念笑着迎上去:“他这般懂事,该谢过我给你生了个好儿子。”

顾长卿捏住她的下颌,亲了一下她的眼睫,语气沉沉:“这都是奖励你的。”说着,便要来抱住她的腰。

姜念念瞧他一眼,“孩子们可都还在里面呢。”

“怎么,”顾长卿嘴唇微勾,哑声道:“他们在你肚子里的时候,还没有看够么?”

姜念念含笑:“这不都怨你?”

“行,”顾长卿很爽快,握紧她的腰,厮磨在她唇上的时候,嗓音喑哑、低沉,其中却带着几分撩人的诱惑:“……朕都随你讨回来。”

姜念念被亲得晕乎乎的,哪里还知道一个“不”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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