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珞云不由得身子微微一僵。
非但是她便是殿中所有的人都不由得心中一紧诸位行礼下跪的声音更是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姜珞云神思惶然以后却径直回过神来有些怔然的看着顾长卿半晌一时竟有些忘记自己想说的话是什么了。不过顾长卿方才对她说的话却是一字不落的落入了她的耳中。
他方才说,他信她。
姜珞云嘴角轻微一抽,只是觉得有些讽刺却不知如何说得出口来。
“陛下。”姜念念走上前,笑了笑道:“你怎么过来了,难道前朝的事情处理完了?”
她这话倒也不曾有什么包含着什么别的情绪在里头仿佛只是寻常的寒暄罢了年轻夫妻间的少时情浓都刻在了笑脸吟吟的眉眼里,不带半分杂质。
顾长卿语气淡淡说:“自然是为的皇后了。”
陛下却是上前贴近了几步捏了捏她的手唇角微勾道:“若是朕不亲自前来皇后在这儿岂不是会受委屈了?”
“怎么会。”姜念念笑嘻嘻的应道:“陛下就这么看轻臣妾?或是陛下觉得不过是姐姐三言两语罢了臣妾连陛下你都不会信?”
顾长卿勾住她的鼻尖神色淡淡,气息很沉。“你这样没心肝,朕又哪里知道。”
他的周身尽是淡淡的檀香气息叫人忍不住目眩神迷:“既然朕亲自来了自然会亲自告诉你姐姐。所以,你且放心便是。”他手中的力度稍稍添了些。
姜念念微顿了一下。
她在他的肩上倚了倚,却轻轻软软的道:“我才管不了陛下。”
只是自始至终,顾长卿都不曾多看旁侧的姜珞云一眼,仿佛这椒房殿之中,并无这个人存在一般。他来的的目的,自然也不是因着她。
待到姜珞云的脸色愈发的难堪,站在原处,有些勉力绷着自己的神情,却不知是解释还是不解释为好。
一来,她知晓如今的顾长卿早已是九五之尊,权力地位早已非昔日可比,又怎么是她所能轻易冒犯的人啊。二则,如今姜念念在他的身边,他们之间的夫妻情浓早已清清楚楚的印记在她的眼里了,她又并非愚钝之人,这个时候往枪口上撞,难道是嫌自己的命活的太长了么。
“郡君,你既是皇后的姐姐,朕听闻,朕方才过来时,你正与皇后发生争执,可当真有此事?”
直到一轻和冷淡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姜珞云才终于恍然回过神来,抬眼直视着陛下的那张脸,面色有些轻微的发白。
“陛下,”她勉力调整着自己的神情,方嘴唇微动,轻轻道:“臣女方才所说的,也不过是无心之言罢了。帝后恩爱情深,乃是举朝大幸,自然容不得旁人置喙。都是臣女短视,还请陛下,娘娘恕罪。”
顾长卿却淡淡打断了她:“有什么话,郡君难道还担心当着朕的面说出口么。朕今日前来,就是为了替念念,同郡君亲口相谈的。”
“郡君方才是不是说,念念曾是废帝的嫔妃,同废帝情深,问朕是否会介意。”
姜珞云唇角一扯,秀美的面上脸色原本就有些难看,如今更是添了一层霜色:“臣女方才只是一时失言,还请陛下恕罪,也该向皇后娘娘赔罪。”
姜珞云素来以世家贵女自居,心性高傲,出淤泥而不染,何时像这般对一个人低头过。故而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中仍旧有些不平。
“但说无妨。”顾长卿却微微笑了笑,只是这笑意中,却也是有几分迫人的凉淡在里头:“朕如今前来,自是为了告诉你,无论发生了何事,朕都不介意。只有念念还在朕的身边,还是朕的妻子。”
姜珞云瞳孔微微收缩一下,只是面上却不显露什么,心中更委屈了几分:“陛下的话,臣女心中明白了。臣女本不该冲撞娘娘,只是一时情急,这才……”
只是说到此处的时候,姜珞云却再也说不下去,眼中忍不住有滑落几滴眼泪下来,心中的愤恨却也更添了几分。
她只不过是想借此威胁姜念念,自然不会料到顾长卿也会听见。她又怎么会想到得罪当今的新帝?
如今牵涉到顾长卿其人,倒是她再也没有回转的机会,这一点,她自然比谁都清楚。
只是顾长卿薄唇微抿,却并不听她解释,只淡淡的问道:“既然知错了,郡君方才当众污蔑皇后,又该当何罪?”他此时语气微沉,神色冷然,便是最寻常的奴仆,也能感受到上位者的凉薄。
姜珞云的身子早已是颓软了些,许久,才有些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来:“自然,是全凭陛下发落。”
顾长卿这才收回目光,向姜念念看了一眼:“念念,你以为呢?”
姜念念却笑道:“陛下既已来了,自然不必我开口的。只是她是我的姐姐,也不必陛下多跑一趟。陛下,你的心意,我心里都知道啦。”
顾长卿停顿片刻,只在她的额上凑近了些:“莫不是皇后想做坏人?”
“不想。”姜念念却道:“只不过,我才不想牵累陛下呢。”
“在朕跟前,还说什么牵累的话?”顾长卿见小姑娘说得认真,神色之中也无半分的玩笑之意,不禁失笑,这才作罢:“朕可是专程来找你,念念却想将朕放置一旁。是还有话与你姐姐说么?”
姜念念笑了笑道:“到底姐妹一场,自然是有要交代的。陛下还是先行去歇息,就只能冷落陛下啦。”
顾长卿捏住她的下颌,语气微沉,正经威色:“快些。”
姜念念歪头瞧他一眼,揶揄道:“陛下急什么?”
顾长卿只淡淡的说:“朕不喜被皇后冷落。”
姜念念牵唇一笑,唇边只浮上一丝娇俏的笑意来:“知道啦,知道啦。你快进去吧。”话音未落的时候,便要伸手去推他,似乎也不顾忌有旁人在。
顾长卿捏了捏她的肩,这才收了手。临走之时,更是带着警告意味的看了殿中奴仆几眼,自然是嘱托他们照顾好皇后。
陛下的心思,李德全早已了然于胸,便是躬着身子,只管走在前头引路。
“陛下尽管放下罢,如今朝野上下,谁不知新后是您的掌中宝,又怎会敢对新后怠慢呢?”他尽捡好听的来说,脸上的笑容也是恰到好处:“如今娘娘想要秋后算账,便是废帝亲封的郡君,也别想逃过去,万不可委屈了娘娘。”
顾长卿看他一眼,淡淡的问道:“你以为皇后为何会忽然处置姜氏?”
李德全听闻这话,神色一凛:“皇后娘娘的心思,这……这奴才就不敢揣测了。”
顾长卿只是道:“废帝在位之时,姜氏曾为难朕与宸妃,再三污蔑,无中生有。只是按照皇后的性子,她们是姐妹,也未必放在心上。皇后今日之所以旧事重提,甚至发落她姐姐,也有一部分,是因为朕初登帝位,人心不稳,她要借此警告众人,树立皇室的威仪。”
李德全细细听着陛下所说的话,猛然之间才觉得果然是这个道理,脸上恭谨的笑意便是更深了些:“陛下所言极是,皇后娘娘心思通透,处处为陛下着想,也无怪陛下会这般照顾疼惜啊。”
顾长卿摇头失笑:“看来,她果真是有自己的心思了。好在,朕如今在这个位置上,自然是能允准她放肆,也能护好她。”
这话中颇有深意,也含着绵绵情意,却不知是对着谁所说的,只是……陛下身边这一般的人自然都是不敢接的。
李德全只跪在地上,笑呵呵从善如流:“陛下说的是,帝后情深,奴才恭喜陛下与娘娘了。”
顾长卿心情愉悦,让他起身,且在场的宫仆仆婢大多也都行了赏,无一例外。
……
而在那厢,椒房正殿之中,却赫然是另一番气氛。
姜念念虽知晓姜珞云心中一定是怨恨她的,却也见姜珞云此刻不曾表现出来,仍旧是端庄贵女的做派。
为着顾全她的颜面,姜念念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嘱咐:“姐姐大可放心,待姐姐离京,本宫自会照顾好父母族人,也不会多提姐姐之事。”
“娘娘所言,岂可当真?”姜珞云却是不着痕迹,有些讥讽的勾唇一笑:“臣女如今才算分明,娘娘为何忽然旧事重提,竟是为着给陛下立威。想来陛下一定会懂得娘娘的一番情意,更加疼惜娘娘。”
姜念念淡淡挪开了视线:“若非姐姐当初做错了事,也轮不到妹妹今日旧事重提。”
姜珞云抿紧了唇,似乎仍旧忍耐着什么,最终却也没有说出口来。她却只轻叹了一口气,道:“娘娘要我成全你与陛下,我也只能接受了。当初在废帝跟前多番陷害,也都是我有错在先。你知道么,这一切的缘由,只是因为我不服气罢了。”
“有何不服?”姜念念只笑着道:“想必姐姐当初早已看出我待昭帝并非真心,我既不与你争昭帝,你又何必针锋相对?有因必有果,姐姐只是没想到有一日我也会对姐姐动手罢了。”
姜珞云勉力笑了笑,却也不多说什么了,“你以为我对昭帝有半分真心么,其实,自然不是。我不服气的,只是最后的赢家是你罢了。”
原本在原定的结局里面,真正的胜者该是徐芷妤才是,只是没想到半路出现了顾长卿。姜念念既是他宠爱的女人,所以这一切的结局到底是变了。
其实,她真宁愿是徐芷妤,而不愿看着自己的亲妹妹,就这样高高的坐在皇后的宝座上,接受一切的朝拜与臣服。
只是说起来,姜珞云的心思,姜念念又如何看不分明呢?
她一早被徐芷妤利用,成为她手中的利剑伤害顾长卿,这一切的根源,也就是为的自己心中的私欲罢了。
就像她现在一样,或许也是为了私欲,但却确确实实的想让姜珞云离开这个地方。大抵只有这样,才算是给她和白月光之间做一个彻底的了结。否则,按照白月光的心性,应该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罢。
“姐姐,无论你心中所想的是什么,只是所有的事情早已过去了。”姜念念轻轻的道:“我们就此别过才是。姐姐心里面的执念,也该犯下了。姐姐,你要去到的地方富庶繁华,一定不会委屈了姐姐。”
姜珞云半信半疑的看着她,眼底仍旧有些不甘,却隐藏得极好。只是这样面无表情,甚至连一丝的不快都看不出。
“好了,如今所有的话都已说清了。”姜念念倒也不同她多言,倒了盏茶,微微笑了笑道:“姐姐何时准备启程,我好让人去准备准备。父母年老,想来,姐姐就不必叫他们挂心了。”
姜珞云这才勾唇一笑,盯了她足足半晌,直至所有的不甘隐忍都最终退去,化作了眼底的平淡。才缓缓的道:“既如此,那就拜别皇后娘娘了。”
姜念念再也没有望过去,只是向贞宁递过去了一个眼神。
贞宁自然会意,屈了屈身,便立时引着姜珞云去了。“大小姐,您的马车就备在椒房殿外,还请随着奴婢来吧。”她轻声道。
姜珞云微微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只从仆从手中接过了披风来。她也没有再回过头来,身形微微一滞后,很快便走出了大殿之中。
此时殿外的天空中尽是旖旎之色,一层一层的,铺满了整座浩大的宫城,在这样的时节,委实有些引人夺目。
马车沿着甬道向外行驶,不肖半刻钟,便完全融入了宫城下的天空中,消失不见l。
姜念念就站在城墙上看着马车走远,很久,却都有些没有回过神来。贞玉瞧着,这才上前几步,将大氅披在了她身上,“娘娘,外头风大,咱们还是快些进去吧。”
她一顿,又轻轻的道:“陛下还在等着您呢,更何况您如今还怀着孩子。身子可不能受半分委屈。”
“陛下才不急呢。”姜念念这才回过头来,笑了笑说:“提他做什么?”
“谁说陛下不急?”贞玉笑着给她整理衣帽:“陛下政务繁忙,虽一得空便往娘娘这椒房殿跑,可与娘娘相处的时间总是不多。如今娘娘人在殿中,却不见他,谁知陛下心中会怎么想呢。”
姜念念斜她一眼,嗔道:“你心里倒是什么都懂了,嘴上又会说话。”她回过神来,“好罢,随你一同进去便是。”
“诶。”贞玉欢喜的应了声。
安静的内殿中点着旖旎的沉水香,缭绕在人的鼻尖。进去的时候,宫人将帘子撩起来,姜念念瞧着,顾长卿早已是深深入睡了。
此时内殿之中一个人也没有,便是随侍的李德全,也早已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陛下睡了多久了?”姜念念问他道。
李德全便说:“有一会儿了。陛下素来政务操劳,这才借着等娘娘的片刻小憩了会儿。”
姜念念点了点头:“那你先且退下便是,顺道将午膳也备下。”
李德全接连应“是”,便招呼着下头的人一同退了出去。
待到殿中再无一人,姜念念这才将帘子轻轻掀起来。借着外头漏进来的安静的日光。只见顾长卿在榻上的时候,仍旧是阖着眼帘,没有什么反应。
只是,谁又能想到呢,昔日权倾朝野的丞相大人,如今雷厉风行的新帝,睡颜也会是这个样子,连丝毫的戒心都无。像是毫无戒心一般,将自己的所有交给了身边的人。
姜念念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站定在榻前,眨了眨眼,才顺势抱住了他的腰身。
少女柔若无骨的手掌捏住男人的身体,还带着温热的触感,夹杂着专属于少女香甜娇软的味道,从指尖缓缓的漫入肺腑。足足半晌以后,感受到身下的身体微微动了一动,姜念念一顿,这才直起身子。
“陛下,陛下?”姜念念倚在他怀中,含笑唤他“是不是我又打搅陛下啦。”
顾长卿睁眼,眼底没有什么情绪,亦是无波无澜。手指抚过了姜念念光洁的脊背,默然了片刻,气息微沉:“你知道就好。”
“陛下难道不喜欢么?”姜念念笑嘻嘻的反问道。
顾长卿淡淡的道:“你明知道朕如今的心思全在谁身上,故意说这样的话,念念意欲何为?”
姜念念娇笑道:“自然是为陛下你啦。”
顾长卿捏住她的下颌,眉心微挑,似笑非笑:“撩拨朕,嗯?”
姜念念哼了一声,扬起一双漂亮的桃花眸来:“若我不撩拨陛下,又去撩拨谁?”
小姑娘的面色丝毫不惧,亦是理直气壮,毫无惊变之色,浑然不知自己惹了一只虎狼一般。
她甚至像是想到什么,蓦然凑到他的耳根边上,神秘兮兮的问:“陛下,我想问你一个问题,问了你可不准生气哦。”
顾长卿瞧着她的时候,脸上连一丝波澜都无,眼底的情绪更是深不可测。
却听小姑娘娇娇俏俏的嘴里陆续吐出几个字来:“你听说过性冷淡是什么意思吗?”
这话一出,殿内的气氛便立即有转瞬的寂静。姜念念瞧着这样面无改色的顾长卿,甚至仍旧保持着那般的优雅清冷,看不出半分生气。只是……她的心里却蓦然生出了丁点心虚来。
该不会……顾长卿真的懂这词的含义吧?
姜念念顿时有点可怜兮兮的了。这分明是个现代的词语,她刚刚只是脑子里灵光一闪罢了,顾长卿素日里也太正经清冷了,所以才想挑逗他一番。只是看他这样的反应,该不会顾长卿……就这样真的心领神会了?
姜念念暗中对对手指,那也太、聪、明、了些!^
顾长卿微微一顿后,却不说什么,只将她抱起来。从他的掌心接触的位置,正好可以感受到小生命在皇后腹中的跳动。
“皇后这是几日不见,胆量渐长啊。”顾长卿俯在她的耳边,眼底含笑,淡道:“是不是想朕再教训你?不是还敢说朕性冷淡么,嗯?”
姜念念笑着推他:“陛下敢胡来,孩子们见着怎么办?况且,方才陛下明明还在睡觉,怎么现下就变得龙精虎壮了?”
“再者,若是提前知晓他们的爹爹尽欺负娘亲,那可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哦。”姜念念瞪着顾长卿,理不直气也壮:“陛下,即使是有什么事,你可要记得三思而后行。”
“他们见不着。”顾长卿却很快的打断了她:“便是见着了,朕是他们亲爹,难道还敢造反不成?”
“不敢,不敢。”姜念念赶紧顺着他的话,变得乖软起来:“陛下最能干,最厉害。他们自然是不敢骑在自己亲爹头上!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对吧?”
只是……嘿嘿,姜念念按压住心底的念头,还是笑嘻嘻的说:“再者,陛下也不会允准除了我以外的人骑在陛下头上的,对吧?”小姑娘讨好般的瞧着陛下,笑了笑道,“再说了,即使我当真做出了这样的事情,陛下也一定不会生气。一个性冷淡而已……咳咳……!”
顾长卿不置可否,静默的瞧着她,只等她继续往下说下去。
姜念念也回望着他,眨巴了下清亮的眼睛,“这样子,陛下是不生我的气了罢?”
这个时候,她的气焰早已是弱了好几分,乖乖软软的小脸上露出几分认错之色,叫人心疼得不得了。这模样,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仿佛刚才说性冷淡的那个人不是她,胆大妄为挑逗夫君的人也不是她一般。
顾长卿眼眸一眯,眸色却是更添深了些。
当夜倒也平静,只是对于椒房殿中的人来说自是不是如此。因为陛下当日身子似乎更健壮了些,皇后娘娘隐隐似乎有求饶,娇泣叫人的心都热了,却也都无济于事。
一阵一阵,酥柔入骨,断断续续,竟是直到了天亮方停歇。
……
而在另一边,不过几日,下头的人便来回报,姜珞云的马车已全然便离开了长安城中。
只是,皇后旧事重提,为着新帝的威仪,亲自处置生身姐姐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朝野上下,一时之间朝野上下多有议论,人心难平。
“皇后娘娘此举也不知是陛下暗中授意,想来姜郡君也是皇后娘娘的亲生姐姐,尚且如此不留情面,若是咱们这些拥护旧主的老臣,若是不站在新帝这边,日后又该当如何自处啊?”
“可不是这个理?”又有人说:“听闻这姜郡君,昔日也不过曾在废帝跟前构陷当今陛下与皇后娘娘,皇后如今便如此容不得,定要将姐姐赶出长安城,永生不得回才肯作罢。想来,咱们这位新帝捧在掌心疼爱的皇后娘娘啊,也并非是等闲之辈!”
“哎……也真是狠心哪……”
要知道,当年陛下还是丞相大人,非但只有姜郡君一人羞辱暗算过陛下。满堂臣子,只要当年不肯拥立丞相府的,又哪个没有对丞相大人不敬过?甚至于说,连带着对秽乱宫闱的宸妃娘娘,也是背地里多有责骂。
如今丞相大人又回归皇室,成了新帝,可怜了他们这些臣子又哪个胆敢轻易忘怀当年之事?只怕脖子上的脑袋随时都会不翼而飞哦。
这些臣子的议论经由锦衣卫等人,依稀传入了顾长卿的耳中。指挥使大人前来回报这话时,更是战战兢兢的,一颗心提到了脑袋上。
顾长卿静默的听完,放下折子,顺道将桌案上的茶盏端起来,唇边只露出一丝淡笑:“他们当真敢如此议论朕和皇后么?”
指挥使恭谨道:“只是陛下您雷霆手段,但凡是昔日存着异心的,自然是不敢掉以轻心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顾长卿淡笑:“怎么,担心朕拔除异己,铲除异党,将以前的旧账全都算清么?”
指挥使大人说:“这些大人的心思,微臣不知,亦不敢知。”
“罢了。”顾长卿轻笑一声,转瞬以后,只低淡道:“不为难你了,这件事与你亦毫无关系,起身罢。”
指挥使大人谢恩以后,这才敢站起身来,忽然像是想到什么,轻轻的问道:“那对于此事,陛下可有什么吩咐么?”
历代锦衣卫中,皆是为君王办事,对于这些心怀异心而不忠君的臣子,身为帝王,自然有一百种方法暗中惩戒他们。更何况,如今这位陛下,昔年在朝中的凉薄声名可也是众所周知。
顾长卿唇角一弯,言语轻淡:“惩戒他们做什么,皇后唱红脸,就是为了朕唱白脸,让朕扮演一个仁君的。旁人朕从未放在心上,朕又怎能辜负皇后的一番心意?”
指挥使这才终于有些松了一口气来。
却听陛下垂眸,继续微笑道:“事已至此,朕倒还可以出言,安抚那些臣子一番,好叫他们安心才是。”
李德全听着这话,不由赔笑道:“陛下仁心仁义,想来各位大人自会体谅陛下苦心,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什么不该干。”
顾长卿只是淡笑一声,却没有接着他的话说下去,随口问了句:“皇后产期将近,太医署和接生嬷嬷那边都安排好了么?”
李德全当即恭恭谨谨的应了声“是”。
这阖宫上下,都知晓皇后娘娘的肚子愈发的大了,而这位新后,又是陛下捧在心尖上的人物,自然无人胆敢拿自己的性命冒险。上至太医署内廷司,下至膳食局,有哪个不是打起一百分的精神,以此保全娘娘腹中的胎儿?
“娘娘此番必定平安生产,替陛下生出健康的龙子来。”李德全轻手轻脚的,替陛下续了茶,笑道:“娘娘洪福齐天,陛下与娘娘一体同心,可谓是朝之大幸。便是奴才瞧着,也替陛下高兴。”
“你倒是会捡好听的说。”顾长卿却是不轻不重的一笑,温和的道:“皇后与她腹中的孩儿便占了朕的大半,若是无了皇后,朕这个皇位也总算是寡然无味。”
李德全聆神听着,亦是不着痕迹的一笑。他素日里瞧得分分明明,他们这位陛下年轻,手段凉薄狠厉,对朝臣倒是绝不手软。只是每每提及后宫中那位唯一的娘娘,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浑身皆是温和柔软的气息。连带着,对身边人的恩慈也多了起来。
所以,一个聪明的奴才,自然是懂得主子心中最看重的是什么。
“娘娘生产在即,精神虽算不得好,心中却一直黏着陛下。连奴才都瞧得出。”李德全让人将指挥使大人送出去,将漆盘撤下去,才笑呵呵道:“皇后娘娘看重陛下,同陛下这样亲近,即便是在先朝,却也是从少见的。奴才听闻的,都是历代先帝待皇后相敬如宾,却不甚亲密。”
顾长卿“嗯”了声,淡淡道:“皇后不是看重繁琐礼节之人,朕自然也不是。皇后不喜的事,你们就不要提了。”
李德全忙应了声“是”,再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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