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琅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是温乔没有想到的。 像齐琅这种人,说他会对叶琴衣以外的女人心软,温乔是万万不相信的,可看他这幅样子,温乔却类似调侃地语气说:“王爷,你不会是爱上妾身了吧。” 齐琅手上的纸张被捏得有些微皱,他难得这么将表情浮于面上。 “你当真要本王写和离书?”他沉默许久终于还是问出声。 温乔还是耐心地点点头,又加了一句:“对了,王爷,和离书的内容是所有的夫人。” 齐琅刚要下笔的手顿了顿,随即往身后看了看,又看向温乔,那眼里是不解和质疑。 后者继续说:“我想王爷应该没有拒绝的理由,用叶姑娘的命换一张和离书,王爷难道不该感激我为王爷让出了这正妃之位么?这后院的夫人们对王爷来讲也无足轻重,那么我将她们一同带走应该对王爷也是无碍的。” 齐琅看着她,她说得很自然,一点不像假话,仿佛是真的在替他考虑。 “从此,王爷和叶姑娘就可以安心在一起了,这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不是么?” 是的。 这就是他想要的。 齐琅拿着笔,一笔一划地写下和离书,她说的没错。 可是为什么,心里却觉得莫名的不舒服。是因为她走了就不能再利用温家了吗,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最后一字落笔后,他将和离书递给她,声音依旧冷淡:“从此,我们两清。” 温乔笑着说:“如君所愿。” 然后就领着众夫人们出了王府,走得真是果断。 直到出了王府大门,身后跟着的夫人才敢说话。 “真没想到,王爷竟然真的写了和离书……” “王妃真是有办法。” 温乔带着她们坐着马车到了四福寿,当然这些马车都是叫秦如风备的,当时秦如风从莺儿那里听到了温乔的口信简直整个人都不好了。 之前种种让他做的,他以为已经够离谱了,哪知道现在还居然要把齐琅的女人们全带来四福寿当老板,真是服了。 不过震惊归震惊,他还是照着温乔说的做了。 于是那一日,四福寿所有客人都知道从今日起四福寿便多了十七位女老板,各个貌美如花,德才兼备。 这事情一下就传开了,没过几日扶阳城四处都在议论。 茶楼里。 “诶,你听说了没,四福寿的那十七位老板竟然是当今三王爷的妻妾。” “这……这事也太荒谬了……” “我还听说啊,当日是淮王妃让三王爷写下的和离书,当众带着夫人们到了四福寿。” “这么说来,这些夫人都是被休掉的……还怎么敢在四福寿抛头露面啊……” 这时,茶楼里另一位刚好路过的男子听到这话,笑笑说:“这你就说错了,你可知那一日除了这事闹得沸沸扬扬之外,还有什么事发生?” 见他们一脸探究,男子继续说:“不知为何,皇上那日突然下了令,赐四福寿金匾一副,还冠其北国盛世酒楼之名,你说这样一处地方,那些夫人进去是被唾弃还是被追捧?” “皇上怎么会突然……” “谁知道呢,我也是听别人说,总之真的是一件奇闻了。” 于是,自那日起,扶阳百姓的某种观念都发生了变化,本应受到世人鄙夷的妇人们因为齐瀛这一举动,全被来客称道,说四福寿是北国难得的好去处,其十七位女老板更是难得的才女子。 会论事饮酒,擅舞弹琴,几乎是各有各的长处。 温乔并不知道,她这一次的举动,会改变这么多,以至于许多年后,那归鹤楼里不知换了几次的说书先生再讲书时,这十七位夫人都成了其中的奇人。 世人们称当年的她们为:扶阳十七妤。 现如今的温乔正躺在丞相府里晒太阳,离了齐琅,恢复了自由倒是舒服多了。 这几日,她也没少听到城里百姓们的传闻,都在猜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他们如何也想不到,这只是一个女子在背后主使的一切,从开酒楼到与齐瀛的合作,居然会是一个柔弱女子做的事。 之若这时刚回来,温乔看她说:“今日怎么样,夫人们可还适应?” 之若点点头:“小姐,夫人们那里有莺儿姐姐在呢,况且夫人们也是深藏不露,奴婢从前还从不知道,原来金夫人居然那么擅长经商,管理起酒楼来竟比那之前招的老管家还要仔细。” 温乔拿起果盘里的苹果咬了一口:“她们本来就不是无能的女子,也该让世人明白。” 之若心里真的是不能再崇拜温乔了,也许在她家小姐心里这事情并不算什么,可是在她的心目中,真的就是做了一件看起来世人根本不会认可的事情。 可是,却真的如她所说,这样不可能的事变成了理所应当。 温乔吃完手上的苹果,站起身来外外走:“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出去走走。” 皇宫。 齐瀛这时才收到下人来报的消息。 “陛下,温小姐前些日让三王爷写下了和离书,还带着王府的夫人们离了府,去四福寿当起了老板,最近的城里四处都在讨论这件事。” 齐瀛抬头:“什么?” 下人又说:“可是意外的是,因为陛下封赏四福寿的事,百姓们对此事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齐瀛将奏折放下,难怪那丫头要事先说要什么允诺,难怪要等到那一天才来,原来都是为了做准备。 还真是把她想简单了,这样一个精明到从一开始就布局的女子,齐瀛突然笑得畅快出声,看来他担心她还真是多余了。 扶阳城街。 之若跟在温乔后面:“小姐,如今离了三王爷,你又是未嫁之身,之若担心……” 她还没说完,温乔就打断她:“谁说我是未嫁之身。” “啊?”小丫头张着嘴,一脸不明所以。 温乔回头丝毫不知廉耻地说:“孟将军不是还缺一个夫人么。” …… 之若沉默,心里想她家小姐也太不矜持了,从来就没见着过那个有教养的闺秀是主动往男人身上扑的,就算主动,也会故作姿态一下。 可她的小姐,连姿态都不故作了,直接就是扑上去。 也不知孟将军这样清淡的人,是如何受得了她家小姐的。 不过这些,之若也只敢在心里吐槽一下,毕竟说出来肯定会被打的。 温乔今日出来也不是漫无目的的,她没忘记在金鸣寺遇到的那一群黑衣人,那样难寻踪影的杀手,估计也是江湖上的什么教派。 归鹤楼是北国最大的听书楼,她打算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小二已认得温乔,有钱人家他都会记得,更别说像温乔这种穿着一看就是哪个官人的女儿,自然被记为贵宾来招待。 他走上前笑道:“温小姐楼上请,今日的龙井是才到的,已经为您备好啦。” 温乔跟着上去,坐下后就说:“虽说归鹤楼一向热闹,可像今日这般连二楼都有如此多客人的情形,还真是少见。” 小二一边擦桌一边说:“可不是只今日这般,不知温小姐有没有听说过江湖上有名的杀手组织长渊门?” 温乔看向他:“长渊门?” 小二点头,又道:“这几日啊江湖上可不太平,听说长渊门又有动作,朝廷中的几位大官员都出了命案,温小姐不常听江湖事,不知道也正常,只不过这几日来这归鹤楼都是为了打听这长渊门的消息。” 温乔听着,心中却在思量,也许出于直觉,她总觉得之前金鸣寺一行途中所遇的黑衣人就是这个所谓的杀手组织长渊门。 “长渊门,名字倒是有品位。”她轻笑。 身后响起几声脚步声:“姑娘对长渊门可有兴趣?” 温乔回过头,就看到一位拿着白扇的男子,他一身月白衣袍,面容清秀,看上去却有些弱不禁风,倒是有几分羸弱书生的气质。 见温乔看着自己默不作声,男子拱手轻声道:“还忘了自我介绍,在下楚钰,是这归鹤楼的常客,不知是否有幸结识姑娘?” 他声音清澈干净,还带着文雅气质,很难让人对他生出厌恶感。 温乔也大方指指自己对面的空位:“公子客气了,我叫温乔。” 说完又想起他刚才说的话,于是问:“楚公子对这长渊门可了解?” 楚钰坐下,将那白扇放于一旁,看向底下的场景说:“算是听闻过,不过都说心中若无所恨之人要求于长渊门,最好还是不要与它有所牵扯。” 温乔撑着头:“是么,我倒是想见一见。” 对面男子一直观望着楼下,听到温乔这么说也只是轻微一笑,并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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