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原本多云的黄昏突然下了一场雨，操场上所有人都被迫撵回教室，眼巴巴看外面大雨滂沱。　　　　坐在窗边的同学把窗户关严，再加上从外面回来的人，顿时屋里闹吵吵一片。　　而最吵的人就是曹顾。　　　　“这大雨，要把老子浇死！”，曹顾走到白小千和陈清跟前，甩了几下头发，水珠四溅。　　白小千往旁边躲，陈清双手抱过去，及时护住。　　　　曹顾傻呵呵一乐，问：“你俩没回家啊？真够用功嘿！”　　“上一边去！卷子都湿了。”　　白小千拿袖子擦干纸上的水，一句话都不想再和他多说。　　　　“要不是下雨，我跟你讲，咱班今天保准赢了，八班特别菜。”　　曹顾话刚说完人就被岳欣然叫了去，两人一前一后说话，笑得前仰后合，让原本就不安静的屋里显得更加聒噪。　　　　白小千对学习环境的要求比较高，这么闹根本没法集中精力，她打算出去转一圈静静心。　　　　“我去打水。”　　说着她拿起水杯准备去水房，可刚要走的时候猛地意识到一件事，从陈清插班第一天来开始都只喝矿泉水，班级好几十人，唯独他没有自己的水杯。　　　　白小千忽然改变想法，她放下水杯，从书包里翻出钱夹，对陈清说：“我到校外买点东西，一会儿回来。”　　不等陈清回话她一溜烟就从后门走了。　　......　　　　走出校门，外面雨势依旧，幸好白小千带了伞。　　明川一中地处市中心，附近有很多商场，她直奔西北方向的新天地，那里有家星巴克。　　　　等最后一个红灯的时候白小千和零星两个路人一起，她隐约感觉身后有人碰她，回头时却看见了沈以诚。　　　　“诶？你怎么在这儿啊？”　　沈以诚没打伞，他就势接过白小千的伞柄，钻到伞下，笑着说：“回来看你啊。”　　　　碰巧遇见？一定不是，所以他是哪里开始跟的？　　　　绿灯亮起，白小千本能往前走，沈以诚打伞跟着，等到了马路对面，她停住脚，说：“我得去买点东西，伞你拿着吧，我先走了。”　　“我只有三个小时。”　　　　白小千转过的身子又转回来，听到沈以诚说：“三个小时以后我就要走了，晚上的飞机。”　　“......你不回家看你爸妈吗？”　　“他俩在泰国旅游呢，哪里顾得上我。”　　　　白小千转头看了一眼新天地正门，想了想，说：“那我请你吃饺子吧，给你送风。”　　在明川这样的北方城市，出门吃饺子是习俗，正好新天地有一家饺子馆，味道非常不错。　　　　“哟！那我太荣幸了。”　　沈以诚半开玩笑，实则心里美出了花，看来这次真没白回来。　　　　进到商场一楼，白小千直奔星巴克，她没跟沈以诚多解释，只是说要买杯子。　　　　在展架旁选了好久才选定一款保温水杯，黑色的，很好看，也有点小贵。　　本来这笔钱是为了还陈清给她订阅《怪志》的费用，但是现在买了水杯，所以她只能想办法再朝白主任要。　　　　“给陈清买的吧？”　　杯子一看就是男生款，沈以诚轻易猜到。　　“嗯，他没有杯子喝水。”　　　　白小千到收银处付了钱，然后跟沈以诚说：“饺子馆在五楼，咱俩坐直梯上去吧。”　　　　今天周四，再加上下雨，商场人不是很多，饺子馆却莫名排起了队。　　　　“什么情况？”　　沈以诚碎碎念的一句被服务员听到了，他耐心解释说：“您好，您前面没有排队顾客，里面有空台就会马上通知您，不要走远。”　　这个运气可以说是相当“好”了。　　　　“过来坐。”　　沈以诚把白小千拉到等位区坐下，他甩了甩伞上的水，仔细折叠系好，放到一旁。　　可能是之前淋雨太久，他头发全湿了，根根站立，冷雨给一贯阳光的他蒙上一层灰色，衬托整个人成熟了好几分。　　　　白小千从校服裤兜里掏出纸巾递过去，“擦擦吧。”　　“谢谢。”　　　　两人之后再没对话，偶尔有几个人有面前路过，其余时间都是空白。　　白小千给陈清发信息说晚点回去，给他带吃的，但他没回信息。　　大概等了十分钟，服务员过来通知他们可以就餐了，白小千跟在沈以诚身后进去，坐到最里面一张二人台。　　　　“吃什么馅儿？”　　菜单在白小千手里，她却问沈以诚。　　“鲅鱼吧，你爱吃。”　　　　白小千从菜单里抬头，笑笑，说：“我记得你好像喜欢吃虾仁。”　　“那就一样一盘。”　　　　白小千如数报给服务员，又点了一份凉拌木耳牛肉。　　　　点完菜，白小千拿着之前买的星巴克杯子一直看，她不确定陈清会不会喜欢，但简单款应该符合他的品味。　　　　对面边喝茶水边注视她的沈以诚心里不是滋味，本来他回来的时间就很短，还碰到这扎心一幕，唉......　　　　饺子很快上来，白小千接过沈以诚递过来的筷子，招呼他赶快吃，别误飞机。　　　　“考试怎么样？”　　“你还知道有考试啊。”　　沈以诚笑着抓抓头，“当然知道啊，我又没退学。”　　“那你还打算参加高考吗？”　　　　在白小千看来，沈以诚应该已经放弃高考了，她没见过哪个要考大学的人还四处乱跑，不在学校学习。　　　　“当然考啊，不然怎么和你念同所学校。”　　“你，和我？”，白小千毫不掩饰地笑了，“别闹了，咱俩分数差好几百。”　　　　沈以诚一口吃下一个饺子，突然沉默。　　白小千以为自己话说重了，赶忙纠正，“你要是现在回来学习还来得及。”　　　　来得及不一定就意味着会去做，沈以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正按照规划好的目标一步步往前走，谁也没办法穿越到未来回看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所以不论什么年纪，抓住当下总比空想实际得多。　　他不是大人，却也懂这个道理。　　　　“前几天老宋给我打电话了。”　　“怎么啦？”　　“跟你一样呗，让我回去学习。”　　看来大家对他操得都是一样的心。　　　　“老宋真挺好的，前几天他跟我爸吃饭，还说起咱班来着。”　　“又批评你对不对？”　　白小千不好意思，“他不就那样嘛，何时何地都要为人师表。”　　　　鲅鱼水饺吃掉一半，她放下筷子，招呼服务员过来，“麻烦再给我来一份鲅鱼水饺，打包。”　　“好的，您稍等。”　　　　沈以诚抬眼，“给谁带的啊？”　　“陈清，他在学校还没吃饭呢。”　　　　“你们俩......挺好。”　　沈以诚神情落寞，话说得小声，但是白小千听见了，她只能装作没听见。　　　　“一会儿你打车去机场吗？”　　“朋友送我。”　　“嗯。”　　　　白小千看了看手表，七点半，外面天刚擦黑，陈清肯定饿了。　　　　沈以诚放下筷子，擦擦嘴角，说：“走吧。”　　“吃完了吗？”　　　　沈以诚当然看出白小千的心不在焉，从买完杯子起她心就长草了，连和他说话的眼神都在飘。　　算了，起码还在一起待了会儿，对得起他回来这趟，知足了。　　......　　　　从新天地出来，白小千紧捂外卖袋子，生怕吹风，刚才吃饭她数了数，一盘水饺大概十五个，也不知道够不够陈清吃，从沈以诚的饭量来估算，应该差不多。　　　　“你回学校吗？我送你。”　　“不用了，你快走吧，下雨堵车，别耽误飞机。”　　“那么希望我走啊。”　　　　沈以诚本来就和曹顾约好学校见了，所以一定会送白小千。　　　　外面雨已经停了，行人比之前多了许多，空气清新，吸一口好像能飞升一样。　　　　白小千走得很快，不过再快沈以诚都跟得上，毕竟是大长腿。　　　　越接近学校，白小千越兴奋，她想象陈清接过礼物的样子，心里莫名甜了一下。　　　　“男神！你回来啦！”　　隔着马路，曹顾冲沈以诚招手，离老远大喊一声。　　　　沈以诚笑了，白小千也跟着笑，不过笑到一半笑容僵住，因为看到了陈清。　　他站在“明川一中”四个大字中间，双手插兜，表情相当冷漠。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曹顾怎么把陈清带出来了？！　　　　四人会合，沈以诚对曹顾，白小千对陈清。　　他不仅背着自己的双肩包，手里还拎着她的。　　　　“去哪了？”，目光从沈以诚移回白小千身上。　　“我去给你买了个杯子。”　　白小千避重就轻，从包里把给陈清的水杯拿出来，连外卖一起递给他，说：“还有鲅鱼水饺，特别好吃。”　　　　“我有事，先走了。”　　陈清说完把书包还给白小千，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头也不回。　　不过好在他拿走了那两份“礼物”，算是没拒绝白小千的心意。　　　　在上车之前沈以诚突然叫住陈清，两相对视，搞得曹顾和白小千都有点莫名紧张。　　　　沈以诚松松垮垮地站着，大手一挥，说：“我觉得我的虾仁比你的鲅鱼好吃。”　　　　陈清委身坐进车里，车门关上，“咣！”地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