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自从那天沈以诚说去上海以后学校就再没人见过他，曹顾没有，白小千更没有。　　　　月考也终于如期而至，全校洗牌的考场模式让白小千连续两天都没法和陈清呆在同一个教室，只有考试成绩决定谁和谁能坐在一起，上次开学模拟考他俩中间相差好多人。　　　　最后一科考完，白小千打电话联系陈清，准备一道回家。　　　　电话很快打通，白小千有点惊讶他接电话的速度，笑着说：“你怎么接这么快呀？”　　“正想打给你。”　　　　好巧......白小千被这丁点儿的缘分搞得晕乎乎，“找我有事儿啊？”　　陈清那头声音有点嘈杂，他说：“是我问你才对。”　　“哦，对哈，我找你干嘛来着？”　　　　白小千快被自己蠢哭了，赶紧纠正，“就是找你一起回家，咱们今天不上晚自习。”　　“你回头。”　　　　白小千本能回过头去，看见陈清在她身后大概五米的位置，手机还贴在耳边，冲她笑着。　　他们中间隔了很多同学，大家步履匆忙，有人欢喜有人忧，然而这些都不重要，因为此时白小千眼里只有陈清。　　　　匆忙挂断电话，她逆着人群走到陈清跟前，“考得怎么样？”　　“还行。”　　　　白小千分辨不出他所说的“还行”到底是什么程度，反正她自己的“还行”纯粹是自我安慰。　　　　“欸？考得怎么样？”　　插话的是岳欣然，白小千分明没看见她从哪过来的，难不成一直跟在陈清身后？！　　　　白小千偷瞄了陈清一眼，小声说：“最后一道大题没写完。”　　　　不等陈清说什么，岳欣然抢先发话，眼镜框向上扶了扶，说：“其实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太磨叽，前面那些题留的时间太长了，要不怎么你每次都做不完呢。”　　　　这话说的没错，白小千还真有做题拖沓、不会合理安排时间的习惯，基本回回考试总有那么几科做不完，但这么公开被戳穿还是头一次。　　　　“你就是对自己太不负责任了，每次做卷子我都提醒你，你不听......”　　岳欣然话没说完就见陈清推白小千往前走，完全忽略她的碎碎念。　　　　白小千觉得不好意思，要回头解释，可陈清压根儿就不给这机会，按着脑袋不让她回头。　　其实白小千要是硬来陈清真拦不住，但想起之前他给过的警告，心里还是本能地对岳欣然多了一丝防备，起码她觉得谁都可以使坏，但陈清绝对不会。　　......　　　　月考完的明川一中热闹得乌央乌央，每次考完试多是如此，操场大大小小的区域被各种活动占据，篮球场更是围得水泄不通。　　　　路过的时候，陈清忽然停住脚步，白小千也跟着停下来，场上有人比赛，但不知道是哪个班级的学生。　　　　“走啊。”，白小千叫他。　　“......”　　　　陈清没说话，而是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往篮球场上看。　　瞄了几眼之后白小千才发现打篮球的人里有三班男生，曹顾也在。　　　　“没听说有比赛啊。”，白小千自言自语，以前班里攒活动的时候几乎人人告知，果然升入高三就不一样了。　　　　“小千！”　　有人叫她名字，是个女生。　　　　白小千转头，看见了她以前的初中同学徐安慧，现在和她一个学年，在八班。　　　　“我去一下哈。”　　白小千跟陈清打完招呼挤过去到女生身边，“嗨！考得怎么样？”　　　　“还不错啊！”，徐安慧是个长得一般，但性格很活泼的姑娘，她说话的时候一直朝白小千身后瞄，有点心不在焉。　　白小千知道徐安慧的成绩，在文科班能排前五，所以她说“还不错”是真的不错。　　　　“好像最近没怎么看见你啊。”　　徐安慧忽然攥住白小千的手腕，将她拉到一旁，小声说：“那男生是你家亲戚吧？”　　“哪个？啊，你说陈清吧？”　　“陈清......名字真好听。”　　　　白小千点点头，“确实好听。”　　“他好帅啊！”，徐安慧说着使劲晃了几下白小千的胳膊，“个子好高，哎呀！他看我了，他看我了！”　　　　白小千回头，果然陈清对着她们的方向。　　　　“你觉得我要是追他，有希望吗？”　　“？”，白小千一脸懵逼，以从前自己对徐安慧的认知，根本想不到她会倒追男生。　　　　“你就实话实说，有没有希望？追他的人是不是特别多？”　　“我不知道。”　　“那他有女朋友吗？”　　“不......不知道。”　　　　据白小千了解，徐安慧高二的时候交过一个男朋友，外校的，那男生经常来一中找她，不过这学期倒没见了。　　白小千之所以印象深是因为徐安慧男朋友比她矮一头，俩人一起走的时候男生更像小鸟依人型。　　　　徐安慧还想问什么，话说出口却被人群喊叫声给淹没了，貌似是哪队进了球。　　　　眼看自己的心思传达受阻，徐安慧靠近对着白小千耳朵说：“看在咱俩初中当过同桌的份上，你把他电话给我呗。”　　　　要说刚才白小千只是感觉有点不舒服，那现在她是真的不高兴了。　　　　“我不知道他想不想给你，要不你自己要吧。”　　　　徐安慧貌似没想到白小千会拒绝他，先是一愣，随即说：“你帮我问问呗，我不好意思，再说你俩一个班，传话也方便。”　　话说到这，白小千有点进退两难，周围同学各自谈笑着这场比赛还有其他乐事，没人能明白她的感受。　　　　“你等一下，我过去给你问问吧，不过别抱太大希望。”　　“好好好！”　　　　胳膊上捏着的手终于撤了回去，白小千撸下校服袖口，转身往回走，只是这个方向已经没有陈清了。　　　　哪去了？哪去了？　　　　白小千再见陈清的时候发现他站在篮筐那一侧，高个子伫立一堆女生当中，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　　只是与白小千同时过去的还有徐安慧。　　　　“呐！陈清，请你吃巧克力。”　　徐安慧变戏法一样从背后伸出手来，巧克力摊在手心。　　　　白小千有点傻眼了，原来女追男也可以这么直接，这么猛......　　　　“谢谢。”　　陈清谢完也没收，转头继续看球。　　徐安慧丝毫不受挫，又把巧克力往前递了递，说：“要么收下，要么给我电话，选一个吧。”　　　　陈清安静站着，除了发丝被风吹动了几下，整个身体没有多余动作，连眼神都是笔直的。　　　　徐安慧眼睛一瞥，“那我去问白小千了。”　　　　听到“白小千”的名字，陈清转头，嘴角上挑，说：“她要敢告诉你，我就收拾她。”　　白小千顿时身子一抖，吓得喉咙发紧。　　　　我没说啊！我一个数字都没说！　　为表忠心，她无声地出溜到陈清身边站好。　　　　“就是个电话号码嘛，你俩不说我也能弄得到。”　　徐安慧压根儿就没把白小千当回事儿，一心想要到陈清的联系方式，方便日后联系。　　　　“走了，回家。”　　陈清扯着白小千书包上的小猫挂件，连人一起拉走。　　　　徐安慧心急手快，也拉住了她，两边对峙，势均力敌，只是可怜了白小千，小猫面目狰狞，她也不太好受……　　　　几秒后陈清先松手，然后走到徐安慧跟前，俯视的模样相当冷漠。　　徐安慧有点儿被吓住了，手松开，气势瞬间清零。　　　　“谢谢。”　　陈清莫名其妙谢了一句，大概是谢徐安慧的不纠缠之恩。　　......　　　　离开篮球场，陈清步子大走得飞快，白小千紧跟在后边，到自行车棚的时候她忽然想耍皮一下。　　　　明川一中的车棚很大，里面码着数不清的自行车，各种型号，五彩斑斓。　　　　白小千放慢脚步，路过一处柱子前赶紧过去站好，脚尖点地，大气都不敢出。　　她以为陈清一定会喊她名字，可是等了好几秒也没动静，她悄悄探出头去，瞟到一个影子，同时蹦出去的身子刚好撞到。　　　　校服与校服摩擦后人又弹开，白小千捂着脑门，笑了。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她嘿嘿傻笑，肩膀上的书包带滑落下来，陈清给她弄上去，说：“我不是回来找你了吗......”　　　　话里有话，只可惜白小千听不懂。　　　　“陈清，我不想回家了。”　　就在刚才，白小千为数不多的“学习欲”间歇性发作，特别想回班级做卷子。　　　　“回班级是吗？”　　　　白小千一愣，准瞬就因陈清猜出她心里想的东西而雀跃，“就做一张物理卷，好吧？”　　“可以。”　　“耶！”　　　　短暂的欢呼让白小千有点忘形，她没看见黄昏下陈清注视她的样子，笑得如暖阳一般温和。　　......　　　　回到班级，屋里一半同学都在，白小千招呼陈清从后门进去，还没到座位就被拉住了。　　他歪头点点，说：“坐我这吧。”　　白小千瞄了一眼整洁超过其他人许多的书桌，“嗯。”了一声。　　　　每次做题，白小千都把所有能用得上的书本准备好放在桌角，好方便随时查阅，今天也不例外。　　　　只是书还没码齐就被陈清拿走了，白小千眼神跟过去，问：“干嘛？”　　“你要习惯自己想，高考的时候不会让你带书进去。”　　　　白小千噘嘴，表示不服，却懂陈清的用意，她平常在家不算乖，但相对还比较听陈清的话。　　脱离课本五分钟后白小千就被难住了，她经常被电阻、电流那些搅得脑袋生疼。　　　　看到陈清笔下飞驰，白小千忽然问他，“诶！你怎么好几年不看书还能想起来怎么做啊？”　　其实很长时间她都想问了，因为真的不符合现实。　　　　陈清手也没停，边写边说：“我决定回来之前一个月，就把数理化全都复习完了。”　　所以语文、英语和生物到底哪里得罪了你？　　　　“我可以辅导你英语。”　　白小千一脸自信，因为她的英语成绩在全学年也是出类拔萃的，所以即使数学和物理稍微弱了一点，总成绩也还不错。　　　　陈清偏头瞄了一眼，说：“先把你这张卷子做完。”　　就在白小千“叭叭”的时候陈清已经做了好几道选择题了，用实际行动碾压旁边的小姑娘。　　　　白小千收回“关爱同学的善良心”，闷头又开始做题，只是她这边刚消停，陈清那边又开始了。　　　　“能帮我讲一下这道题吗？”　　　　白小千闻声抬头，看见岳欣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陈清右手边，手里拿着白小千没见过的练习册。　　她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欣然，你没回家啊？”　　岳欣然在陈清前面坐下来，说：“刚去校外吃饭了。”　　　　白小千想起刚才在篮球场见过曹顾，他在学校，岳欣然就变相在教室陪着，两人还挺默契。　　　　“这道，我算到第二步卡这了，你帮我看看怎么算。”　　　　练习册压在陈清卷子上，他抬头扫题，用了差不多两分钟的时间将步骤写在演草纸上，然后递给岳欣然，全程没跟她讲一句话。　　白小千也专心做自己的题，没跟他俩掺和。　　　　“下面这道也帮我算一下吧。”　　陈清眉头皱了一下，没吱声。　　　　看着演草纸上的步骤，岳欣然笑了笑，说：“你果然很厉害。”　　拿开草纸，岳欣然又把练习册放下，“还有一道。”　　　　陈清忽然直起身，笔扔在桌上，整张脸冷得像北方一月的湖面。　　不是吝啬告诉，而是不想接近，刻意保持距离。　　　　岳欣然可能没看出来，但是白小千绝对了解，她招招手，把练习册拿过来，尝试暖场，“哪道啊？”　　“不用了。”　　　　岳欣然甩脸走人，明摆着就是不高兴。　　白小千抿嘴，尴尬地看看陈清，他像什么没发生一样，又伏在桌上，背部微躬，长腿伸出去老远。　　　　“你刚才那样一点都不可爱。”　　白小千真心评价。　　　　“你可爱就行了。”　　　　一股凉风涌进教室，吹得白小千发丝飘起，有那么一刻她特别想蓄起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