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学校模拟考前一晚，白小千去了一趟陈清家。　　名头是补课......　　　　其实说是补课，也就把要考的重点大致过一遍，白志禹布下的任务，为了变相让白小千复习。　　　　今天书包格外沉，因为考试，所以放在学校的书全部都要拿回家，白小千身后一个大背包坠得她走路直打晃。　　而陈清没有上学期的“存货”，明显轻松很多。　　　　“你帮我背一会儿呗。”　　走出一条街白小千就开始放赖，用低沉又略带疲惫的嗓音，伪装得刚刚好。　　　　陈清瞄了一眼她的少女粉书包，还有拉链上的可爱小猫挂件，眉头深深一皱，说：“不给背。”　　“为啥？”　　　　白小千理直气壮，这种时候男人一般不都会很绅士吗？换了曹顾那个不靠谱的说不定都会答应呢......　　　　陈清眼神从小猫挂件上面挪开，喃喃道：“背它不帅。”　　被拒绝的白小千有点下不来台，双手拉着书包带，脚步都慢了。　　　　陈清嘴角抿笑，像一切尽在他手里掌控一般，补充说：“我可以背你。”　　说完他在白小千面前蹲下，“倏”地把她背起来，脚下生风般朝对面走，而他背上的白小千已经傻掉了。　　　　温热是他，宽阔是他，云淡风轻也是他。　　春心荡漾的却是白小千。　　　　躲过熙攘的人群和车辆，陈清拐进胡同里，周遭顷刻安静下来，只有他清晰的脚步声和逐渐加重的呼吸声。　　　　原本白小千以为自己会不知所措，会胡思乱想，可伏在陈清肩上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儿时同样的经历，也是唯一一次陈清背她。　　　　起因是他俩被大院里一只尚未成年的家狗给撵了，白小千跑丢了心爱的小皮鞋，她至今记得那天哭得稀里哗啦，鼻涕眼泪一把又一把，而她觉得陈清肯屈尊背她完全是出于对“弱势群体”的怜悯。　　　　“你把我放下来吧。”　　小女生软糯的声音在陈清耳边，连说两遍。　　　　“你不沉。”　　“......”　　　　不论什么年纪，女生总是对“体重”这个话题很避讳，白小千也一样，她歪头，盯着陈清比正脸还帅的侧颜，说：“一会儿你跟我去菜市场称一下/体重，要是高于九十斤我就......”　　　　陈清弯着嘴角，抢先答话：“就再也不吃西红柿奶酪夹了对吗？”　　　　白姑娘再次被捏了软肋。　　　　以前他俩经常打赌玩，每次陈清只要一提吃的必赢，因为白小千宁可认输也不愿意放弃美味。　　西红柿奶酪夹尤其不能放弃。　　　　“下次你能不能换个新鲜点的招数啊？”　　陈清淡然一笑，“对付你足够了。”　　　　对话声渐渐消失在胡同口，跟随整个城市的喧闹一并被黑夜吸去。　　......　　　　九点十五分，在经历走、背，然后又走之后两人终于到了家楼下。　　白小千瞄了一眼二楼灯光，还有紧挨一旁那个黑漆漆的窗户。　　　　“饿吗？”　　单元门口，陈清问白小千。　　“不饿。”　　“嗯。”　　　　与陈清消失的时间一样，白小千也已经三年没来过他家里，装修后的布局大变，两室一厅改成了一室一厅，他把原来他爸妈的房间拆了，而且屋里东西基本都换了新的。　　　　有那么一下，白小千有点心疼。　　没有相同经历就无法感同身受，由此她都觉得难过，何况陈清这个当事人呢。　　　　“你想在客厅还是在卧室？”　　进屋后，陈清放下双肩包，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农夫山泉，递给白小千。　　“都成。”　　　　陈清不可闻地笑了一声，按着白小千的脖颈把她带到卧室。　　一张床，床单是灰色，一张书桌，木纹是黑色，除了头顶的灯光，其他都暗到窒息。　　　　“还有椅子吗？”，白小千四下瞅瞅，卧室里就一把。　　“你坐这儿，我坐床上。”　　　　课本拿出来铺开，白小千心里感慨风水轮流转，当年陈清以全市中考第一名的成绩考进明川一中，没想到今天轮到她这个理科“小垃”给曾经的“学霸”补课。　　　　“稍等会儿。”，陈清出去两分钟又回来，校服脱下，换了身短袖和运动长裤。　　白小千再次感慨，果然帅的人怎样都帅，陈清这张脸，最好看的地方就是那八百年才难得一见的酒窝。　　　　“你书都好新哪！”　　废话......新书能不新嘛。　　　　白小千把书颠来倒去，说：“你得包个书皮，要不然过几天就磨破了。”　　“好，你来包。”　　“嗯？”　　　　陈清一手撑着下巴，看白小千，“不愿意啊？”　　“愿意，愿意。”　　　　“开始吧。”　　陈清从包里掏出眼镜盒，拿出黑框眼镜戴上。　　　　以前白小千从来没见过陈清戴眼镜，记忆里他也不近视......不过他坚/挺的鼻梁上架着眼镜的样子还真有点像“斯文败类。”　　　　“多少度？”，白小千指着眼镜框问。　　“我不近视，这是防视觉疲劳的。”　　　　陈清说完从笔筒里抽出仅有的一支钢笔，演草纸也准备好了。　　白小千眼尖，她把钢笔拿过去瞧了瞧，说：“你怎么还留着这个啊？”　　　　陈清又拿回去，淡淡道：“收拾房子的时候找到的，忘记哪弄的了。”　　白小千脸一沉，嘟囔说：“我送的啊......你忘了吗？”　　“英雄牌”里比较高档的一款，她攒了好久零花钱，甚至砸了小猪存钱罐。　　　　陈清没有任何表示，而是拿笔点点课本，示意切入正题。　　讨了没趣，白小千长出一口气，开始长达一个小时的“补课。”　　　　期间她喝光了两瓶矿泉水，不停讲话很费嗓子，等价代换的是她也跑了好几趟厕所。　　陈清一口没喝，全程注意听讲。　　　　快完事儿的时候，白小千聊闲话，“小优哥，明天我给你拿一捆中性笔吧，现在学生都不用钢笔了，我爸单位好多呢，咱使笔不花钱。”　　　　也就只有这个时候白小千才觉得白志禹的父亲形象光辉无比。　　　　桌上手机突然响了，磨人的震动声，陈清按了接听键直接把手机贴到白小千耳边。　　“你爸。”，他没出声，用嘴型示意。　　　　“喂，白主任。”　　说话时她脸蛋不经意磨蹭陈清的手指，有点痒。　　两句话结束通话，意思是该回家了。　　　　手机拿回去，陈清说：“就到这吧，我送你。”　　“不用不用，就两步路送什么。”　　白小千收拾数学书塞进书包，转身时鞋尖勾到蹬腿，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只是这“差点”被陈清扼杀到萌芽状态，他稳稳地扶住白小千，摩擦起电，将少女心“电”出了火花。　　　　“呃......那个。”，白小千攥紧衣角，紧张到额头冒汗。　　　　“小优哥，我先走了，明天见。”　　小碎步疾驰，跑到外面的时候白小千狠吸了一口湿润的空气，额头上的汗被风一吹全散了。　　　　出了这门跨进那门。　　回到家，爸妈已经休息了，白小千悄声走回自己屋里，打开窗户透气。　　　　就在她没享受几秒的时候忽然闻到一股轻飘飘的烟味，紧接着隔壁有人叫她名字。　　声音穿过深夜，无比清晰。　　　　“白小千。”　　“嗯。”　　她知道是陈清。　　　　“你笔袋落我这了。”　　“明天上学你带给我吧。”　　“好。”　　　　隔壁窗户关上，白小千又发呆一会儿，也退回屋里。　　......　　　　为期两天的模拟考顺利进行，耗时耗力。　　最后一科考完，白小千趴在桌上，好像全身真气都被抽走，只剩驱壳一副。　　考得不会，蒙得也不一定对。　　　　监考老师已经收完卷子，同学也都走得差不多了，还有不到三十秒铁定锁门。　　　　白小千拎起书包离开，考试这两天不用上晚自习，她打算去明川工业大学旁边的书店买书。　　　　那家书店在胡同里，店面两层，除了留过道走路，其余地方都堆满了书，从小学成语词典到青春纯爱读物，应有尽有。　　　　白小千要买的是一本鬼怪悬疑故事连载，叫《怪志》，每周一刊，虽然她从不看鬼片，却偏爱鬼怪悬疑类的故事，而且还挺上瘾。　　　　“白小千，去哪啊？”　　校门口，曹顾骑着他那辆除了铃不响哪都响的自行车，一脚着地，书包背得斜斜歪歪，没一点正形。　　　　“去买《怪志》。”　　白小千实话实说，毕竟她的各种小癖好除了陈清以外最了解的人就是曹顾了。　　“来上车，顺路载你过去。”　　　　车脚蹬转了一圈，某人可能觉得自己脚下踩风火轮了。　　　　白小千哪里肯信他，说：“你是想去明工大看学姐吧？”　　曹顾罕见反驳，有理得很，“切！这次你还真说错了，他们学校今天有篮球比赛，哥们是去看热闹的，别墨迹了，赶紧上来，一会儿耽误哥看比赛，你明天别想过踏实。”　　　　宇宙级损友，非曹顾莫属。　　　　在自行车专用道一阵狂奔，曹顾把白小千放到书店门口，又紧赶下个场。　　　　可能是学校不上晚自习的缘故，书店里有好多明川一中的学生，深绿色校服，到哪都特别扎眼。　　　　白小千先是假装到练习册专区看了会儿，等人少一些才轻声走到收银台，书店老板左蒙和白小千很熟，悄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怪志》塞给她。　　一手出钱一手交物，堪称“完美。”　　　　“等下，钱不用给了。”　　白小千一愣，“为什么啊？”　　她连续买了半年，还从来没有过优惠呢。　　　　左蒙说：“有人给你订了年刊，从现在开始到你高三毕业，每周一本，直接寄到学校。”　　馅饼从天而降，白小千有点不可置信。　　　　“谁啊？你认识吗？”　　左蒙摇头，说：“不认识，反正不是你们明川的，他没穿校服。”　　“模样呢？”　　　　见白小千刨根问底，左蒙爽朗一笑，“我能说的只有一点，他长得很帅。”　　帅的人多了去了，您是指吴彦祖还是夜礼服假面啊？　　　　衡量现实，白小千本能想到陈清，可仔细一琢磨又不太可能，他俩几年没见，而她看这本刊物是最近的事。　　　　后面有人过来结账，白小千转身离开书店，没再多问。　　......　　　　晚饭她没回家吃，而是跟曹顾还有岳欣然约朝鲜冷面去了，曹顾请客。　　　　“你俩怎么在一起啊？”　　白小千明知故问，每次曹顾想见岳欣然都得拉上她这个垫背，表面上装得像个花心大萝卜，实则心里比谁都专一。　　　　岳欣然也能感觉到曹顾对她有意思，但是她放话说高考前不谈恋爱，可从白小千的观察来看，她是在享受暧昧的过程，而且两人都乐在其中。　　　　“看看吃点儿什么？”　　曹顾讨好地将菜单递给白小千，感谢她这只明亮的电灯泡。　　　　“这页，这页，还有这页，都上吧。”　　菜单在白小千跟翻书似的翻得飞快，一点都不为曹顾的钱包着想。　　　　“你要撑死啊？！”　　“对啊，你要撑死啊！”　　　　曹顾和岳欣然双面夹击，白小千秒阵亡，她把菜单合上，小声说：“给我来份冷面就行，加一个白水煮蛋。”　　　　半个小时搞定晚饭，曹顾招呼她俩去看球赛。　　　　岳欣然最先表态，“我答应我妈七点前到家，你俩去吧。”　　　　白小千蹲在饭店门口，撑得不想动，“什么球赛还没打完啊？天都快黑了。”　　“应该还能看半场，走吧，据说有大神外援，保你不后悔。”　　白小千心头的二十四盏灯全都亮了，“哪路大神？”　　　　她话刚问完，岳欣然那边转头就走了，连“再见”都没说，曹顾也没心思再管白小千，他小跑跟在岳欣然身后，送她去坐公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