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回了部队。 刚跳下车,就看见江杊从宿舍楼下来。大概是刚洗澡,换了常服。 柳睿原地立正敬了个礼。 江杊瞟了眼一脸肃色的柳睿,痞笑了声:“哟,夜不归宿了都。” 柳睿收回敬礼的手,从口袋摸出烟盒,敲了根咬在嘴里,直接把江杊晾着。 江杊悻悻的摸了摸鼻子,身子一倾,斜靠在车上,懒懒一句:“首长找你。” 柳睿淡吸了口烟:“知道。” 瞧了眼一棒槌敲不出几个字的柳睿,江杊又说:“大概和长春集训有关。” 柳睿抖烟灰的手一顿,侧目看了眼江杊,淡淡的。 江杊一怵,急忙撇清关系:“绝不是我干的,你自己得罪谁心里没数吗?” 柳睿微眯眼:“修烨要回天津了?” 江杊耸肩:“不然呢?下手这么狠!” 一根烟燃尽,柳睿去见首长,果不其然,是长春集训的事,一周后出发。 见完首长,柳睿回了宿舍,换了训练服,去了训练场,刚好,修烨也在。 一看他那张晦暗不明的脸,修烨便猜:“见过首长了?” “还在你的计划之内吗?”柳睿一边检查枪械一边问。 修烨轻松一笑:“反正一周后我也要回天津了,你奈何不了我。” 柳睿点头,不带任何感情地:“但愿往后你的军旅生活不会再遇见我。” 修烨:“……” 检查完枪械,柳睿按亮对讲机,通知赵前进集合二分队到训练场。 赵前进一听柳睿那阴沉的语气,顿感大事不妙。 一旁修烨见状,立马集合队伍,去了健身房。 经过几天的魔鬼训练,二分队终于有些领悟,有人说:“最近柳队有些暴戾。” 另一人接茬:“何止是暴戾那么简单。” “会不会和那个有关?” “哪个?” 那人啧了一声,提醒说:“协和的那个外科医生。” “上次去广东出任务,机场的那个?” “对,长得很漂亮的那个,姓......姓什么来着!” “姓顾。” “对对对,姓顾,顾医生。” 赵前进刚洗完澡回宿舍,就听见顾医生三个字,忙着凑上:“聊啥呢?” “聊柳队呢。” “聊柳队啥呢?”赵前进又问。 众人暧昧一笑:“聊柳队的顾医生。” 赵前进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顾医生啊!” —— “顾晓晨。” 顾晓晨心不在焉的喝了口咖啡,这才接话:“知道了,晚上打球。” “整整半个小时,你就说了这一句话!” “还有事?”顾晓晨问着看了眼腕上的表,“没事的话我要回医院了,待会还有一台手术。” “手术!手术!一天到晚除了手术就是手术!你是要成为第二个牧泓绎吗?” 第二个牧泓绎。 顾晓晨眼睫一颤。 “我就不明白了,治疗情伤的办法有上万种,怎么你和泓绎都选择待在手术室里呢?没完没了地做手术心就不会痛了吗?” 喋喋不休的话语将顾晓晨一颗心扯入海底。 “晓晨,我从来不问你们分手的原因,就像我从来不会过问泓绎当年小焉为何一夜之间飞往法国。可是……我不问这并不代表我认同你们的自虐方式。” 到了最后,顾晓晨只是僵硬一笑:“我回医院了,晚上见。” 顾晓晨离开后,柳溪思前想后,还是拨通了柳睿的电话。 响了很久那边才接,接是接了,却没声响。 柳溪皱眉,怀疑的看了眼手机屏幕,通话中,没毛病啊。 壮胆似的咳了声,柳溪怯怯的问:“晚上空吗?” 不等那边回答,柳溪又说:“我约了顾晓晨打球。” 顾晓晨三个字一出来,电话那头的人就缴械投降了,沉沉地问:“几点,哪里。” 柳溪得逞的勾了勾唇,报上时间和地址。 回到医院,顾晓晨就扎进了手术室,一台大型手术下来,站的她腿都软了,下手术时大概是晚上八点。换下手术服,扭着脖子拉开储物箱,拿起手机一看,有五个未接来电提示,全是柳溪。 回拨过去,响了一声就接了,暴吼声:“顾晓晨!” 顾晓晨有些头疼的闭了闭眼,完全能够想象柳溪气急败坏的样子。 “你干脆关机得了,不接电话算什么!” 顾晓晨睁开疲倦的眼睛,苍白解释:“刚下手术。” 医院外,柳溪长呼一口怒气:“赶紧下来!” 抵达台球厅时,莱楚楚正一个人百般聊赖的打球,见顾晓晨和柳溪进门,贴在蓝色桌面的脸抬了抬,卷了下勾人的眼睫:“怎么才来?” “等某人呗。”柳溪一副你懂的的表情。 莱楚楚目光一侧,轻瞥了眼顾晓晨,无情的数落:“和泓绎一个死样子。” 说话间,挥杆,球落袋。 柳溪捡了根球杆递给顾晓晨,下巴朝球桌一点:“来一局?” 顾晓晨接过球杆,撑在手里,点头:“向来不怕你找虐。” “切!”柳溪嗤笑,“谁跟你打了,让你和楚楚来一局。” 涂巧粉的某人动作一顿,灵动的眼睛一闪,看着柳溪冷笑了声:“还真是百年如一日的无耻。” 柳溪又捡了根球杆,拿在手里把玩,突然说:“我哥一会儿也来。” 空气,一瞬间的安静。 莱楚楚顿住打球动作,下意识瞥了眼顾晓晨——眉眼冷淡,朱唇微抿,不带任何情绪。 瞧着无动于衷的顾晓晨,柳溪又说:“他过几天要出任务,不在北京,就这会儿有空......”柳溪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忐忑的瞥了眼顾晓晨。 顾晓晨紧绷住唇线,眸光渐沉了下去。 要走了? 那么快? 瞅着顾晓晨有些发怔,柳溪收住了嘴边的话。 这时,包间门被人推开,带进门外的吵杂。 顾晓晨顺势抬眸,一个绿色身影映入眼帘,怔住,下意识攥紧球杆。 他长得高,腿又长,军服上衣被他扎进裤里,隐约间,还能看见标准的倒三角形状。大概常年待在军队,皮肤黑了不少,却更显军人气质的魅力。 “哥,你来了。”柳溪屁颠的喊了声。 柳睿淡点头,抬步进来,然后反手将门关上,掩去熙攘。 柳溪狗腿的把球杆递给柳睿:“哥,你跟晓晨杀一局呗。” 柳睿垂帘,看着柳溪的球杆,没接。 柳溪咬唇,忐忑的心在拼命地打鼓。 窗外的树影婆娑,暗夜沉静,月色朦胧。 万籁俱寂间,柳睿倾斜目光,淡瞥了眼的顾晓晨。她脸偏着,眉眼压着愠怒,是她闹别扭的一派作风。 沉默着,柳睿接过球杆,柳溪这才松了口气。 柳睿沿着球桌走了几步,摸过桌缘的巧粉,有一下没一下的涂着。 那不急不缓的动作落在顾晓晨眼里,有些心烦。 在他们别扭的同时,莱楚楚已经把球摆成一个三角状,抛着手里的白球走上前,放球到白线上时说:“我可说好了,不管你们谁赢,夜宵都有我份。” 站在一米之外的柳溪见状,不由对着莱楚楚竖起拇指,只动唇,却没声:够胆儿。 柳睿将巧粉放回原处,微垂着帘,盯着那枚白球,淡淡开口:“你先。” 顾晓晨皱眉,瞪了眼惹事的莱楚楚。 莱楚楚无畏的耸了耸肩,然后扭着蛇腰走开了。 其实,她完全可以甩杆子走人。 可一想到他过几天就走,又忍住了。 不情不愿俯身,开了个球。 听见球声响,柳溪那一直悬在半空的心才落下来,小心翼翼的凑过来同莱楚楚咬耳朵:“快被你吓死了。” 莱楚楚冷嗤,骂了柳溪一声:“没用!” 柳溪:“......” 她能把她哥给弄来,已经很有用了好吗? 这一局,两人闷声不响。柳溪和莱楚楚靠在一旁的圆桌上,摇头叹气。 柳溪郁闷:“我都跟晓晨说我哥要走,她怎么都不急啊?” 莱楚楚斜了柳溪一眼,有些鄙视:“没撂杆子走人就算给你面儿了,还想人家急?” “啥意思?”柳溪不解。 莱楚楚冷哼:“没瞧见你哥低腰下气的怂样么?” 柳溪认真看了眼俯身打球的柳睿,皱眉:“有吗?” 莱楚楚瞟了眼柳溪那一脸不服样,直接掏出钱包,抽了张毛爷爷出来:“打赌。” 一见钱就六亲不认的柳溪直直看着莱楚楚手里的毛爷爷,亮着眼点头。 两人再回头过去的时候,球桌上的厮杀已经进入白热化了。 柳睿失手,轮顾晓晨打。 顾晓晨打球向来稳,不耍花腔。 弯腰俯身,左手贴桌面,右手拿杆,瞄准,一击而下,球,稳稳入袋,然后走位。 打下一球的时候,肚子突然一阵抽痛,手一滑,打偏了,球沿着蓝色的桌面滚了几圈,停在洞口。 顾晓晨的实力绝不会止于此,柳溪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手撑在桌面停了会儿,腹部的疼痛感渐渐隐退,顾晓晨这才直身起来,扫了眼柳睿。他正看着自己,用那狭长幽黑的眼睛。和当年惹她生气时候一模一样,明明做错了,还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那股怒火一下子就窜上心口:“要打就好好打,不进不退,不攻不守,算什么?” 跟当年一样,总是不冷不热,不温不怒。 现在想想也觉得可笑,前几天还拉着她和好,这两天不声不响地就要走了,真不知道究竟这算什么? 脾气一上来,顾晓晨干脆一呛到底:“看着就心烦!” 柳溪和莱楚楚两人面面相觑,眼神交流着。 柳溪:咋啦? 莱楚楚:傻啊,你哥惹她了呗? 柳溪:打球好好的,谁也没招她啊! 莱楚楚:你眼瞎啊,从一进门就惹了啊! 柳溪:原谅我年轻,看不懂你们套路。 包厢内,突然的沉默。 顾晓晨心口窝着火,肚子忍着疼,脑袋一发热,撂杆子,走人。 匆匆没两步,手腕就被攥住了。 厚实有力,掌心温热,只是有些不敢出力,仿佛有所顾忌。 怒气烧在心头,顾晓晨满脑子都是他要走的这件事情,没收住情绪,用力甩开,冷冷瞪着他:“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一个要走的人在挽留她吗?还真是可笑! 做什么? 柳睿两段浓眉一蹙。 他不知道。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只是当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总是比想法快一步。 就像是今日,柳溪一说顾晓晨,他就跟着了魂似的,眼巴巴赶来,当看见她那瞬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所作所为如此愚蠢,却为时已晚。 “不知道。”噎死人不偿命的语气。 顾晓晨气结,冷笑着点头:“那就别知道!” 说着,气急败坏地推开堵在身前的柳睿,扬长而去。 “晓晨——” 柳溪追了几步,猛地被顾晓晨推回来的包厢门挡住了她的去路。正要拉门继续追,一人先她一步追了出去。 看着晃荡不安的包厢门,柳溪眨了眨眼。 这时,莱楚楚上前,对柳溪摊了摊手掌。 柳溪垂眸看了眼:“啥意思?” 莱楚楚眉梢一挑,铮铮胜利者姿态:“你输了。” 柳溪:“......” 瞅瞅她哥那副怂样,何止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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