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聚餐,修烨赶着回大院,叶旧陌忙着回医院,于是两人坐计程车先走了。  路边,柳睿和顾晓晨,在初秋的夜,默着。    晚风徐徐,扬起她的长发,有那么一刻,他想伸手过去,压住她柔顺的发。这个念头在脑海滋生良久,到了最后,却只得硬邦邦一句:“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她拒绝,“我和柳长官一东一西,不顺路。”  话落,顾晓晨也拦了辆计程车,扬长而去。    看着那辆消失在黑夜的计程车,他浅低帘,盯着冰凉的地面,沉思着。  一东一西不顺路?  是在强调着他们终归背道而驰吗?    城市的一切都在倒流,顾晓晨坐在静谧的车厢里,脑海中闪过的是他那帧沉默的侧脸——流畅的线条、紧闭的唇、深邃的眉眼。  每一个细节,都很清晰。  今晚喝了不少酒,头有些疼,她干脆闭目养息,不再去想关于他的任何事。    车,缓缓的停下,以为到了,睁开眼却发现是堵车,一望无际的车屁股,让人心燥。  干脆原地下车,走回去,正好醒醒酒。    穿过一条僻静的小道,再往前,就没有路灯了。  有些醉意的顾晓晨拧了拧眉,难不成走错路了?  正打算原路返回,突然,脖子一凉,紧接着耳边传来男人恐吓的声音:“别动!”    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脖子上的冰凉让顾晓晨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身侧,黑帽子黑口罩,一身的黑,辨不出那男人的模样。    “把钱拿出来。”男人又开口,故意压低声线,粗犷的令人惊悚。   顾晓晨闪了下眼睫,紧张开口:“我没带现金。”  自从手机支付成为流行后,她的钱包基本没有现金。    没钱?男人双眼染上不悦,将匕首往她脖子上靠了靠,冰凉立刻传遍全身,顾晓晨心口一颤,整个人僵硬了起来。  “少TM废话,快拿钱。”  恐惧从心底蔓延而上,她的声音不由自主的颤了起来:“我、我真没带现金。”    男人凌厉目光一闪,扯下她的单肩包,往地上一倒,拾起钱包,翻了两次,只有几张五块十块的纸币。  “妈的!”男人猛地将钱包砸到地上,一转眼,发现人跑了,攥紧匕首急忙追了上去。    顾晓晨边跑边紧张地扭头看有没被追上,慌乱中,她根本没有时间分析路况,只能全力的奔跑。  跑着跑着,一个转弯,没路了。  停下脚步,喘着大气,她有些绝望的闭了闭眼。    “怎么不跑了?”身后,阴恻的声音响起。  顾晓晨背脊一僵,慢慢的转身,当看见那把闪着白光的匕首后,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有些踉跄,一个腿软,整个人向后倒去。    男人一步步逼近,而她整个人贴在地上不断的往后挪动,眼睛直直盯着那把匕首。  突然,左手摸到一个石头。  紧攥住。  然后沿着墙慢慢的站起,拿石头的手不动声色的往身后藏了藏。    男人握紧匕首,向她靠近。  就在男人与她只有两步之遥的时候,顾晓晨狠狠的将石头砸向他的脑袋。  男人身手敏捷,一个侧头躲开了她的袭击。  没想到会失手,顾晓晨惶恐的后退。    看着一脸受惊的顾晓晨,男人突然亢奋的笑了起来。  顾晓晨退到无路可退,整个人贴着墙角,一双惊恐未定的眼睛不知何时被一层浓雾覆盖。  害怕,油然而生。    就在她打算与这男人放手一搏的时候,侧面一个飞脚踢了过来,男人和匕首都被踢倒在地上。  男人甩了下被踢晕的头,嘴里碎出一句脏话,手撑地,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来不及站稳,手腕便被人一把握住,猛一抬。  咔嚓——  是关节错位的声音。    男人咬牙忍痛,另一手挥拳反击。  一个掌心实实地砸到他的拳上,五指一拢,轻而易举地将他的手包在掌心,反手一拧,擒到背后,用力一压。  随之响起的,是男人的惨叫声。  在这夜深人静的深巷中,格外惨烈。    冰凉月光下,柳睿那张冷峻的脸庞若隐若现,阴鸷慑人。  他随手将腰带取下,把男人双手反绑在身后,脚从背后一踢,男人在地上滚了一圈,脱臼的手痛的他几乎晕过去。    柳睿转身,沉穆的眼睛看向缩在墙角打颤的身影,缓缓走近,向她伸手。  顾晓晨惶恐未定的眼睛看着脸色阴沉的柳睿,不假思索地把手交给了他。  他握住,用力一扯,轻而易举地将她拥进怀里,薄唇贴在她的耳廓上:“别怕。”    闻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烟草味,顾晓晨闭了闭眼,强制自己冷静:“我不怕。”  嘴上说着不怕,声音却带着颤抖。    警察局里,柳睿给顾晓晨倒了杯温水,看着她仍旧泛白的脸,蹙了蹙眉。  顾晓晨接过,将水一饮而尽,依然心有余悸。  不害怕是假的,那把匕首的白光始终浮现在她的眼前,像梦魇,挥散不去。    “柳长官,笔录做完了,你们可以回去了。”说着,江枫轻轻一跃,坐上办公桌,慵懒的翘起二郎腿。  柳睿微颔首:“谢了。”  江枫摆手:“少来。”然后看了眼远处的顾晓晨,暧昧一笑,“瞧你这副紧张样,你女人?”    柳睿没答,拍了拍江枫的肩:“走了。”  江枫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柳睿的背影,忽然拍了拍桌面:“把那个女人的档案给我。”    军绿色的吉普驶进绿景虹湾,在顾晓晨推开车门那刻,柳睿开口:“我送你上去。”  顾晓晨一手扶着车门,微低帘:“不用。”  柳睿看了她一眼,没做声。    眼看着她进了单元楼,约一分钟的样子,熟悉的窗户亮起灯,他就静静的坐在车上,看着那个亮灯的窗户。  大约是十一点多的样子,那盏灯消失在夜色中。    顾晓晨一个人窝在床上,不自觉的卷成一团,眼前依然是那把泛着寒光的匕首。  根本没法入睡。  掀开被褥,打算去喝杯水,穿过客厅去厨房的时候,她仿佛听见了什么声响,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不自觉的后退,顺手抓起一旁的花瓶,一双眼在漆黑的空间里徘徊着。    突然,沙发那头有个影子动了下,随着是低沉的嗓音响起:“是我。”  谙熟的声音。  她长呼一口气,将花瓶放回原位,开灯,困惑地盯着从沙发坐起的柳睿:“你怎么在这里?”  不,应该说:“你怎么进来的?”  她明明将门反锁了。    柳睿手撑沙发站起,指了指阳台,老实交代:“爬上来的。”  顾晓晨拧眉:“你爬上我家做什么?”    他看着她,声音有些硬:“不太放心。”  当她家的灯暗下那刻,他发动了引擎,闭眼那瞬,浮现的全是她那双受惊未定的眼睛,踩在离合器上的脚一僵,干脆熄火,研究了下地势,爬了上来。    不太放心。  顾晓晨眸光一滞。  默了片刻,她干干的问:“喝咖啡吗?”  “好。”他说。    她家的格局偏现代风,简约的家具,简洁的摆设,开放式的厨房,洗手台旁就放着咖啡机。  很快,她端来两杯现磨的咖啡,递给他一杯。  柳睿接过抿了口。  其实他不爱喝咖啡,只是念书时候常常被她拉着喝,久而久之,成了习惯。    “晚上尽量不要一个人出行,不安全。”说着,他放下咖啡杯,抬眼,看她,“平时医院忙的话,就在医院歇着,毕竟你……”他忽然顿住。  顾晓晨疑惑:“毕竟我什么?”  他看着她,滚了下喉,而后沉沉地说:“长得不安全。”    听了这话,顾晓晨泛了下浓密的眼睫。  他向来沉默寡言,这般一通裹脚布的嘱咐,倒不像他的风格。    “去睡吧。”他说着,将她手上的咖啡拿了过去,搁到桌面。  顾晓晨缓缓转身,往房里走去,每一步都很沉。  她知道,有个人站在她的身后。    在关上门那刻,她用手摁住早已凌乱不休的心房。  月光穿透窗帘,洒下一地的温凉,像是对大地的私语,那般情真意切,温柔可人。    ——    秋的脚步快了,一夜之间,满地的落叶堆的厚厚一叠,风一吹,都散不开。  晨光染红天际,给古城披上一层金色的外衣,祥和,安宁。  顾晓晨拉开房门那瞬,恰逢柳睿从外面拎着早餐回来,看着她,微点了下头:“过来吃早餐。”    小米粥和油条。  掀开一次性薄盖,顾晓晨用汤勺舀小米粥喝。  她低头喝着粥,忽然问:“你昨晚……一直跟着我吗?”  “你喝了不少。”他说。  言尽于此,她也没再追问了。    吃完早餐,柳睿收拾了桌面,出门时候,他说:“我送你。”  顾晓晨下意识想要拒绝,话还没说出口,一抬头就看见他那双深沉如渊的眼睛。  作罢。    抵达医院,下车时,她跟他道谢:“谢谢。”  他搭在方向盘的食指惯性一抬,顾晓晨察觉到什么预兆,补充说:“无论是早上还是昨晚,谢谢。”    柳睿侧眼去看她那冷艳的眉眼,眉间不由的蹙了蹙。  顾晓晨在跟他道谢,很认真的那种。  他在心底冷笑了一声,像是嘲笑自己,又仿佛是在嘲笑她的认真。    顾晓晨前脚刚进医院,后脚八卦便危机四伏。  陆恒抵达医院时,在停车场碰到叶旧陌,一个点头,和叶旧陌一同进了医院。八卦,也在此时传入两人耳中。    “顾医生昨晚是被这辆吉普车接走的,今天又是这辆吉普车送她来的医院。”  “军人,是军人没错吧?超级帅的……”  “好像是军官,上次听叶医生喊他柳长官。”  “哇——,我们顾医生可真牛,事业爱情两得意啊。”    叶旧陌瞥了眼身侧的陆恒。  仿佛察觉到那双怜悯的眼睛,陆恒苦涩一笑:“怎么?可怜我?”  “你做的那么明显,我想不可怜都不行。”叶旧陌说。    陆恒仍旧笑着,只是不再是他一如既往的儒雅:“他们以前认识?”  他们。指的是顾晓晨和柳睿。  叶旧陌皱了皱眉。    “怎么?打听不得?”语气有些讽刺。  “你这是承认了?”叶旧陌反问。  陆恒苦笑:“从来就不曾否认过。”    叶旧陌拍了拍陆恒慢慢往下垂的肩膀,摇头:“没戏。”  陆恒蹙紧眉心:“男女朋友?”  叶旧陌摇头:“前男女友。”    “前男女友?”陆恒有些意外。  “不过看他们的样子也快复合了。”叶旧陌说。  陆恒垂了垂头,失魂般低喃了一声:“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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