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煜一路小跑,追的气喘吁吁,终于在后花园里的假山旁追到了杨桓。    “正说的好好的,你走什么?”    见杨桓停在了假山边上,苏煜也不跑了,双手撑着腰,一副很没有形象的样子。    杨桓却就这么盯着苏煜,一双眼睛里明明灭灭,面无表情。苏煜不知道杨桓在想些什么,只知道,此刻杨桓的心情,肯定不好就是了。    “你怎么了,好歹说句话,这么看着我,瘆得慌。”    一阵微风十分温柔的吹了过来,吹起了杨桓散在额前的一缕刘海,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好像想要借此吐出胸中所有的憋闷一般。    “每次回到家,娘都要和我提娶妻的事,今日娘竟然把话说道了那个份上……你也知,我因清璇的事,无心娶妻,岂能耽误了你妹妹?”    苏煜倒是送了一口气。    还担心是别的什么事呢,现在听来,原是丞相大人被母亲压的太狠了,心中难受,出来走走罢了。    苏煜便劝道:“你放心,我妹妹那里,我替你说说。她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好好挑选婆家了,肯定不能选你这样的,心里装了别的女人的男人,哪能配得上我妹妹?”    听了苏煜的玩笑话,杨桓轻轻一笑,却听苏煜又说:    “不过我说真的,清河县的那个丫头……是真的不错啊,年纪是小了点,但是咱可以养大啊……”    “苏煜,”杨桓头疼,用手指轻轻抚着太阳穴,无奈说道:“昨日在船上不是已经和你说了么?那个姑娘有她夫家照料,无须我多照管。”    “可你对她,确确实实是不一样的。”    苏煜忽然很认真的看着杨桓,一字一字的说。    杨桓微愣,继而说道:“无它,只是看见那个姑娘,便有那么一丝熟悉感罢了。说来也是怪,我一看见她,便总是想起了阿璇。”    杨桓皱眉,慢慢说道:    “我自上元节看见她第一眼便失态,后来遇见她,发现她名字像阿璇,喜好像阿璇,就连住的院子都和阿璇的一样,这才慢慢对她特别起来的。总觉得若是阿璇还活着,大抵也是这般的样子。”    “你这么说,我倒是发现了,那丫头看我的眼神,贼像当年的阿璇。”    “而且我总觉得这姑娘对我的态度尤其的怪。”    苏煜敏感的觉得此事蹊跷,也难得的严肃了一张脸,问道:“怪在哪里呢?”    “那晚我出来闲逛,便看见了她。她对我似乎很抵触,甚至气愤。还说我什么‘表里不一’。”    “她说你表里不一?”苏煜极是吃惊:“她当时和你说上的话估计连十句也没有,如何知道你表里不一?”    “我当时对她说,她父亲的事情是我之前没想到,她却质问我,当阿璇被长公主杀害,难道也是我没想到的事情么?”    说完之后,两人同时想到了某种可能,顿时停了下来,面露惊愕。    苏煜一脸的古怪,问道:“杨桓,你不觉得奇怪么?”    杨桓同样的表情,甚至发不出声音。    “杨桓,当初为了遮掩真相,给皇室留脸面,我们对外说阿璇是暴毙,她……是怎么知道阿璇是被苏玉琳杀害的?”    两人顿在原地好久,杨桓突然想到了什么,激动不已,甚至语无伦次:    “我……想起来了,那日我去看她,她爹爹好像说道……她三年前落水,醒来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三年前……你和阿璇的大婚……就是三年前啊……”    两人不约而同的猜到了一种可能,而这个可能让杨桓全身血液倒流,杨桓这个八尺男儿,眼泪竟然在眼眶中打转,缓缓顺着脸颊掉落,他哽咽不成句,却还坚持问着:    “……你方才和我母亲说的……可是真事?从前江南……真的有人大病醒来……便说……说自己是楚国人?”    “此事不假啊!”苏煜还欲再说,杨桓已经推开他,自己大步跑走了。    杨桓飞快的向马厩跑去,从来都未曾这样急切过。    真傻,自己怎么就这么傻!    已经那么明显了,同样的名字,一样喜欢花木扶疏,一样的小院名字,一样喜欢喝银耳莲子汤,三年前落水,性情大变,知道阿璇死的原因,总能轻而易举的搅乱自己的心绪……    这样多的事情穿在一起,只能指向一个结果——    李清璇,她分明就是从前的沈清璇啊!    她还是和从前一样,总能处处吸引着自己的目光。    可自己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就是没有发现呢!    该死的,一碰到关于阿璇的事情就犯傻!    一时间,他极是兴奋,又是激动,更多的是幸福,真好,你还在,我还没有失去你。    他飞快的牵出了自己的汗血宝马,打马就往清河跑去,一边跑,一边恨恨的想着:    阿璇,你最好别让我逮到你!    整整三年,你让我饱受相思之苦,你却在江南定了人家,你给我等着,我倒要看看,    这天底下,还有谁敢抢我杨桓的女人!  **    许多年前林家走丢了一个姑娘,正是林启生的胞妹,闺名林蔓如,小姑娘跟着家人到庙里烧香,却在庙里和家里人走散了,这么些年也没找到。    林家人把清璇接到家里以后,便暂时让清璇住在林蔓如从前的闺房里,等房间收拾出来  了,再让清璇搬过去。    林夫人对清璇好极了,总觉得清璇和自己的女儿一样的命苦,小小年纪便没了母亲的照顾。    林夫人牵着清璇的手在这房间里转转,看见梳妆台上的那个小小的玉佩,便笑着说:    “你瞧,那是阿如的玉佩,是一对儿呢。阿如属兔,我便请人打了一对儿兔子玉佩给她,阿如丢的那天,我们派了好些人去找她,却只在庙里发现了这么一只玉佩。”    林夫人望着这小小的兔子玉佩叹气,清璇心里也难过的紧,便安慰她道:“伯母,无事的,说不定过些日子,阿如姐便找回来了呢。”    林夫人便无可奈何的笑了:“但愿吧。她只比你大一两岁,若是还活着,应该和你差不多高。”    林夫人当真是喜欢清璇极了,似乎是想把多年来亏欠女儿的,全部补偿在清璇身上,清璇不过来了两三天,林夫人便带着她把春夏秋冬的衣服各做了五六件。    林夫人欢欢喜喜的帮着清璇收拾衣裳,林启生在一边,看的酸溜溜的,阴阳怪气的说道:    “还是当媳妇好,我这当儿子的可没这福分~”    这最后一个“分”字,语调可是山路十八弯,生动形象的表达了林启生心中的不满,吃醋的心理。    “你可别眼馋”,林夫人好声好气的说道:“等过些日子你去科考,考上举人了,娘便替你添新衣服,保证添的比清璇还要多。”    “娘,你说真的?”    林启生一下便兴奋了起来,高兴地凑过去,还要再确信一遍:    “娘啊,这可是你说的,你可不许赖皮。”    “你给我滚一边去,”林老爷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看见已经十七岁的儿子那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斥道:“你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模样,多大的人了!”    “爹。”    林启生打心底里怵自家爹爹,见他来了,老老实实站在一边,低着脑袋,怂的很。    “当初叫你子承父业,你不愿意!咱们家就是做绸缎生意的,你要是继承老子生意,要做多少衣服做不得?偏要去科考!”    林启生的脑袋又缩了一截。    虽然他胆小,但林启生还是有自己的追求的,再害怕,还是憋着一口气说道:“爹!士农工商,我四书五经可好了,肯定能把咱们家族发扬光大的!”    “你给我回去背你的书去!”    林老爷看见儿子这怂样就烦。    林老爷便是个豪放的脾气,要是林启生能叉着腰,好好跟他吵一架,他还能正眼看看这小子,跟他称兄道弟,一起气商海,也是美事啊。    偏生这个王八蛋,他又怂又认死理,偏要读书,啥都不会!    果然啊,百无一用是书生啊!百无一用是书生!百无一用是书生哇!    “当初给你起的这个名字就不好,叫什么‘启生’,这么文气,就该听我的,叫‘林虎猛’,多好!”    林夫人便拉着清璇的小手偷笑,小声说道:“你看,他又来了。”    清璇瞪大双眼,看着林老爷娴熟的遣词造句,埋汰这根独苗,都不带喘气的,再看看林夫人眼中的揶揄之意,便晓得,这种情况在林家经常发生啊。    “爹,儿子退下了!”    林独苗委屈的紧,赶忙就要打道回府,夹着尾巴就要走。    林老爷还在咆哮:“看你那个委委屈屈样子!老子看的就来气!你要是今年考不上举人,你别回来见老子!”    林老爷骂完了,舒坦了,回头在看看林夫人怀里的清璇,立刻笑开了:    “还是咱们清璇好,文文静静的,方才没吓着你吧?”    清璇便笑着说:“没呢。”    “清璇衣服够不够,要是不喜欢那些,我让下人们再给你多做几套,反正咱们家就是做绸缎生意的,做起来方便的很呢。”    清璇这算是发现了,这林老爷并不完全是个糙汉,比如和自己说话时,还很小心的带上了语气词“呢”。    果然啊,林老爷是个女儿奴。他对儿子,只会河东狮吼;对待女儿,倒是能“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这重女轻男的家庭,可怜了林启生了。  林老爷还欲再说什么,门外一个家丁却匆匆忙忙赶过来,慌忙说道:    “老爷,夫人!快出去吧!丞……丞相来了!”    林老爷还没反应过来,还皱眉问道:“丞相?什么丞相?”    “老爷啊,快出去吧!咱们大商还有别的丞相么?杨丞相一路骑着马来的,肯定是有什么急事,脸上神色也不好看!”    林老爷一听就觉得不好,杨桓到了京城没多久,就快马加鞭的回清河,一来便到自己家,会因为何事?    然而此刻他也来不及多想,慌忙说道:    “快,快出去迎他!”    林老爷不知杨桓为何折返,但还是慌忙领着家眷出去,而清璇心里却涌上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杨桓他明明到了京城,又折返回来,究竟是何意!    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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