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胡志杰果真也是雷厉风行。　　　　林子在医院住了一晚，霍城接他回去的时候，就接到了胡志杰的电话。　　　　“你要找的这都什么人啊，两句话没说完腿都软了，看得我这个膈应。”胡志杰在那边抱怨，看着不远处哆哆嗦嗦的几人，又道：“人我都找到了，你要不要过来看一眼？”　　　　就是几个街头小混混，被这么大张旗鼓的抓过来，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不用了。”霍城侧头看了眼林子，他正捂着伤处龇牙咧嘴，站在一旁等他。　　　　皱了皱眉，他回头：“给他们点教训，然后扔进去就行了。”　　　　“行，知道了。”　　　　“别招呼在明面上。”霍城嘱咐。　　　　胡志杰嘁了一声，满不在乎道：“这还用你教，绝对让人看不出来。”　　　　……　　　　挂断电话，霍城找了辆出租车回去。　　　　把人都安顿好了，林子躺在床上看着霍城给他归置东西，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半撑起身子低声：“对不起，哥。”　　　　霍城背对着他，连头也没回，“知道就好好养着，回去有的是你忙的。”　　　　他直起身，过去窗边把窗帘拉开。　　　　林子租的这房子还不如他的，矮小|逼仄，处的位置也不好，细细闻起来还有股霉味。　　　　“工资很少吗？”他突然问。　　　　“啊？”他没头没脑的一句，林子也没听懂。　　　　霍城看他。　　　　手底下的人的工资都是他给发的，多少心里也有个数，林子尤其。　　　　他年纪轻，也不怕什么辛苦，每天早出晚归的，什么件都是尽可能多的往自己身上揽。每到发工资他总会比别人多出不少，可拿着那份工资住在这样的地方，怎么也有些说不过去。　　　　霍城咬了根烟，把窗户开了条缝，也算是通风了。　　　　“你这房子。”他说，“伤成这样能养病吗。”　　　　林子一愣，然后就无所谓的笑了起来，挠挠头说：“能住就成，主要是便宜啊，A市房价太高，租房都不少钱，我能省点是点。”　　　　他这次受伤的医药费还是霍城替他垫上的，算起来也不少，等病好了，这钱他要还回去，都得可着牙缝挤出来。　　　　林子算了算，停工就得一个月，可他还得往家里寄钱，少了怕是又要被念叨一顿。　　　　霍城也大概知道些他家的情况，典型的山村家庭，消息闭塞。　　　　林子上面有一个哥哥，比他大个三岁，早就到了该结婚的年纪，可这年头，谁家的姑娘愿意跟个穷光蛋一穷二白的过日子。　　　　受不了家里的愁云惨淡，林子毅然离开了。口袋里揣了几百块钱到大城市里打拼，可哪有那么容易，没个手艺没个学历，连饭店端盘子都有人嫌。　　　　也恰巧在这个时候，他碰见了霍城。　　　　霍城也是刚回国，瞒着家里人，甚至连朋友都没有告诉就回来了。他无所事事的，最后看好地方就弄了个快递点，着手开始找人，林子正好是第一个过来应聘。　　　　霍城到现在还记得见到他的第一面，灰头土脸，一身衣服不知道穿了多久，已经洗的泛白，脚下也是双布鞋，时间久了已经露出了里面。　　　　他到底是没怎么见过人间疾苦，一看到林子这副模样，反而先感叹了一番。　　　　这造型，真TM像是逃荒过来的。　　　　把人留下，林子倒是没有让他失望。　　　　林子托了他这几天东奔西跑找工作的福，大街小巷都跑过不少，而且手脚麻利，做什么事都积极。　　　　他是过过苦日子的，干什么也小心谨慎，以至于听说林子为了个快件跟人约在停车场的时候，霍城都没有惊讶。　　　　林子比他小四岁，不知不觉的就拿他当弟弟看了。　　　　霍城吸了口烟，吐出，说：“钱的事用不着担心，医药费打你的那几个小子包了，自己买点好的，别舍不得，落下病根有你受的。”　　　　“知道了，哥。”林子应下。　　　　把人安顿好了，从他那出来已经是中午，太阳高高悬着，霍城望着眯了眯眼睛。　　　　还有六个小时啊。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做了好事，程昭今天运气爆棚，终于把磕了好久的那一家三口拿下了。　　　　签好合同，就等着设计图出来了。　　　　她心情好，把人送走哼着调进来，前台见了都笑了。　　　　“程姐那么高兴啊。”　　　　程昭倚在桌边，手指敲了两下，“这就叫皇天不负有心人，是我的终归跑不掉。　　　　“是啊。”前台点点头，“这一家都来过多少次了，希望以后会顺利吧。”　　　　顺利是肯定会的，程昭想。毕竟这单结束之后，她还有一个月的假期等着她。　　　　说话间，外面点电梯“叮”的一声响。　　　　徐俊从里面出来，面带笑容，如沐春风。　　　　他一天没在公司，程昭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只是没想到回来徐俊竟然会是这种表情。　　　　“回来了。”她明知故问。　　　　“啊，回来了。”徐俊笑答，冲她招招手，“来办公室，我有话跟你说。”　　　　徐俊怎么说也是公司的老大，在众人眼下还是端着点，可一进了办公室，瞬间原形毕露。看程昭把门关山，他倏的回身抓住程昭的手，万分激动：“昭昭啊，我代表广大人民群众感谢你！”　　　　“……”程昭一个激愣，一时间没缓过来，用了几秒才把自己手抽出来，睨他：“你癔症了？”　　　　“说什么呢！”徐俊一挑眉，说：“子泉今天见我啦。”　　　　还“啦”，程昭抖了抖。　　　　虽然已经认识不少年了，可乍一听到他这么说话，她还是有些不适应。　　　　找地方坐下，程昭说：“然后呢。”　　　　“没然后了……哦，对了，她把项链收下了，这多亏了你啊！”他眼睛亮晶晶的，配着这张脸更显得嫩。　　　　程昭是真不想打击他，可想了想，还是狠了下心，问道：“子泉没说别的？”　　　　“说了。”徐俊直接道，“还是那几句，让我死了心，让我别找她，我们不可能。”　　　　他说着，想起了当时柳子泉坐在他对面，阳光从外面照进来，头发微微的泛红，照得她更加明媚动人，嘴里却说着毫不留情的拒绝的话——真的是超级有魅力。　　　　“那你……”　　　　“她说什么我做什么，只不过让我放弃这条，没有可能。”　　　　程昭叹了口气。　　　　过了半晌，徐俊深沉才道：“昭昭，我知道子泉一直忘不了过去，她想这样麻痹自己，可我舍不得，舍不得她这样下去，看她这样我心疼。”　　　　他背过身，面朝窗外，光线照在他侧脸上，看起来有些恍惚，“她不想让我去找她，那我就不去；不想让我买东西，那我就不买；可让我忘了她，我办不到……”　　　　他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低到程昭都快听不清了。　　　　人最难放下的大概就是自己的执念了，柳子泉是，徐俊也是。　　　　她想着说点什么安慰一下他，毕竟也是个大男人了，这样叫人看着怪不是滋味的。　　　　她欲张口，徐俊却一下转过身来，干净利落，脸上哪还有刚才似声音的落寞。　　　　他眼中带笑，嘴角扬起，跃跃欲试道：“你说，我要这么跟子泉说，她会不会感动到以身相许！”　　　　“……”程昭抿抿唇，眼睛直视他，张口轻飘飘的：“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