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曜正淋着澡,隐约听见外面传来响声。他关了水,裹着浴巾走到浴室的单向玻璃门前一看,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本以为是幻觉,正要转身回去继续洗,就见许星晚突然从床边冒了出来。  她还朝自己望了一眼,行动鬼鬼祟祟的。  苏曜换好衣服出来,正好喊住了想要出门的许星晚。  “我来找你,发现你不在,所以准备先回去来着……”许星晚心虚地回答。  苏曜也不拆穿她。  他穿一身棉质的家居服,白毛巾绕过脖颈搭在胸前,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说:“我现在在了,找我什么事?”  “哎呀,我好像忘了。”她夸张地一拍脑门:“等我想起来再来找你吧。”  说着许星晚就想转身溜掉,苏曜长臂一伸,勾着她的后衣领把她给拉了回来。  这一招屡试不爽。  “跑什么。”  许星晚的眸光里透出一抹心虚,被苏曜一眼看穿。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视线移开,在房间里扫视一圈。很快,苏曜就看见了许星晚张贴在墙上的识字表,长长一排,好不醒目。  他咬牙切齿地喊出她的名字:“许、星、晚。”    许星晚见苏曜朝那面墙走过去,打算把识字表撕掉,连忙拦住他。  “反正又没人会看到,你就先眼熟下上面的字,等模拟考结束再撕好不好?”  苏曜一副没得商量的语气:“我说过我不可能让你贴。”  “那你就当自己没说过好了。”  “……”  许星晚慢慢走近他,轻轻拉着他的衣角劝道:“儿童识字表有什么关系,大家都是从孩童时期过来的,你只是推后了使用年份罢了。再说你现在也没有成年,还不是大人。”  “哦?”苏曜语调上扬,嘴角邪气的扬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大人?”   许星晚一时没听明白。  直到苏曜抓起她正拉着自己的那只手,向前一带,许星晚整个人差点扑进他怀里。然后她听见苏曜意味深长的在耳边问:“你试过?还是说,你想试试?”  下一刻,一股强硬的力道把许星晚拉到床边。伴随着一句“我成全你”,苏曜猝不及防地将她推倒在了床上。  许星晚脑中有惊雷炸响。  “试什么,你不会是……是要……”  “你觉得呢?”他故意将话说得暧昧:“毕竟看了那么多里番,可不是白看的。”  话毕,苏曜的脸逐渐向她靠近。  “啊,等等……”  许星晚慌了。  她反射性地抬手想要挡住苏曜正在眼前不断放大的脸,结果被苏曜轻易制住。  “别动。”苏曜抓着她,皱眉说道。  许星晚更加紧张了。  苏曜将手伸向她的额头,许星晚忍不住闭上眼——正在这时,房门被人敲响。  “苏曜。”是苏玉柳的声音。  两人俱是一愣,许星晚猛地睁眼,像干了坏事被抓包的孩子,神色一瞬慌张到不行。苏曜则是利落地起身,站在床边朝许星晚使了个眼色,许星晚慌忙也翻身下床。  苏曜这才回道:“进。”    苏玉柳是和许胭一起来的,推门进来的时候,苏曜跟许星晚正站在那排识字表前。一个头发上还沾着水,一个脸蛋红扑扑的,空荡荡的床上醒目的躺着条白毛巾,气氛不觉有些微妙。  苏玉柳有瞬间的怔愣,随后轻咳两声:“星晚也在啊。” 话落,视线恰好捕捉到墙上的识字表,又说:“这是什么?”  许星晚灵机一动,回答道:“识字表,我刚刚在苏曜洗澡的时候贴的,给他学认字用。”  苏曜立马瞪了她一眼。  小呆子,小看她了。  一句话既不着痕迹地澄清了眼下的状况,又想借他爸来让他接受在房间里贴儿童识字表的行为。苏曜在苏玉柳开口前问:“你有什么事吗?”  苏玉柳听完许星晚的话,果然舒展了眉头,连语气都和悦不少:“没事,我听说你最近在用功学习,所以来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苏曜的态度又散漫起来。  苏玉柳闻言,心头火顿起:“什么话,当爹的来看儿子都不行了?”  这两暴脾气碰到一起当真说不过三句就能吵起来,许胭在旁边冷不丁来了句:“苏玉柳,差不多得了啊。”  苏玉柳顿时噤声。  许胭突然朝许星晚招手:“星晚,过来。”  许星晚不明所以地走过去,许胭伸出手,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你这额头怎么回事?”  许星晚感觉到痛意,忍不住“嗞”了一声。  她抬手去摸,摸到一个鼓鼓的小包。脑中不由得闪过自己摔倒的那一幕,恍然大悟——之前都没注意,这才发现竟磕出了个包。  苏玉柳见状,第一反应却是质问苏曜:“你是不是欺负星晚了?”  苏曜:“……”  许星晚摆手:“没有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磕的。”  许胭也帮腔道:“你别一惊一乍的,星晚的迷糊劲你还不知道?昨天摔了,今天磕了,明天撞了……有什么稀奇的。你们父子俩先聊,我带她去抹点药。”  苏曜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许星晚身上,许星晚一边乖乖跟着许胭出门,一边也在回头望他。视线相对,她嘴唇轻轻张合,无声的口型,苏曜还是看懂了。  呵,为了个破表,都开始求他了。  苏玉柳忽然冲苏曜喊:“笑什么,过来。”  他笑了吗?    许胭替许星晚上完药,顺道问起了苏曜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开始学习了?  许星晚说出了自己和肖让的约定,以及那之后肖让和苏曜的赌约,但是没提赌注是什么。  许胭提出疑惑:“你怎么有把握他一定会同意,万一他觉得无聊,拒绝了呢?”  “凭前几次的经验?”许星晚脑中闪过操场上他和肖让单挑篮球,以及在微博上看到的他两比游戏的画面,吐了吐舌说:“他虽然平时看起来冷冷淡淡的,胜负欲却比想象中强呢。”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许星晚觉得,他其实很喜欢受到关注的感觉。    许星晚跟苏曜早上依旧是骑自行车去上学,不同的是,自从许星晚开始教他识字后,现在在上学路上两人也会就学过的字进行复习。  比如许星晚说道:“力口……”  苏曜会接:“加。”  许星晚说:“水少加了一点所以咸咸的是什么字?”  苏曜也能很快猜出来:“减字?”  他的接收能力很快,好多字都是看一遍就记住了,连沈鹿鸣都感到惊讶。  他们中午在食堂打饭,排队的时候许星晚指着食堂窗口上的菜单喊苏曜:“你看第二排第六行那个菜名,认得吗?”  那几个字刚好都是苏曜学过的。  他瞥了一眼,脱口而出:“糖醋肉。”  前后的人被这奇怪的对话吸引,忍不住望过来,还有人在低低的笑。  沈鹿鸣调侃:“这画面真叫人意外!”    苏曜向来都不喜欢晚自习,所以哪怕不能出学校,他也仍不愿意待在教室里。  加上梁引书最近对他放松了一点,之前有几次苏曜晚自习不在,都是称打铃前才回来的。许星晚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而现在,苏曜又准备出去。  许星晚压低声音问:“你去哪?”  “天台。”  苏曜的座位在里面,必须许星晚把椅子往前挪动才能出去。他用眼神示意许星晚“让让”,许星晚并不想给他让道。  “不能留在教室里吗?”  难得这几天苏曜肯配合,也学了不少的字。许星晚还想要是能乘热打铁,顺道把晚自习和周日的时间也利用起来就好了。   苏曜一针见血道:“留在这里继续学认字?许星晚,我发现你最近胆子越来越大。”  “有吗?”  “从我答应让你教我开始,哪里没有。”  许星晚恍然:“你想说的应该是……得寸进尺吧。”  不管是什么,苏曜踢了踢她的椅子脚,不为所动地说:“让路。”  许星晚抓着他的衣袖,横下心道:“你非要去的话,我跟你一起。”  “……”  “肖让今天中午还提出让我晚自习也教他功课,如果我答应,他就去跟李主任申请。”许星晚两指紧紧揪着他一小撮衣袖,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任性劲。她说:“要不我去九班教肖让,要不我跟你上天台教你认字,你来选。”  她很少这么倔,澄澈的眼里射出坚定。但是仔细一看,会发现其中夹着丝忐忑的光。  苏曜活学活用道:“你是真的——得寸进尺。”    天台上凉飕飕的,光线又暗,如果不是用手机光照着,许星晚怕是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  她很好奇,苏曜来这能干嘛?  咔嗒——  眼前突然亮起一道光,许星晚定眼一看,才发现天台某处居然装了盏小小的灯。  暖黄色的光线柔柔地照射下来,让她忍不住惊叹:“哇,这是谁装的?”  “我装的。”  “诶!”许星晚露出意想不到的表情:“你还会接电线?”  “不信?”  “不是。”许星晚摇头:“只是有点意外。”  他不经意又刷新了许星晚对他的认识,怎么最近越相处越有种——自己还不够了解他的感觉?   苏曜靠着墙席地而坐,许星晚挨在他身边,忍不住问:“苏曜,你还会什么?”   苏曜反问:“问这个做什么?”  “没有。”许星晚不知不觉说出了心里话:“就是想再了解你多一点。”  苏曜微微一愣,转瞬若无其事地说:“你是上来教学的,还是来表白的?”  这次换许星晚愣住。  “啊,对……”她骤然想起正经事来。“我跟你说,肖让最近可用功了。你的胜算本就不大,如果还不努力赶一赶,到时候输给肖让,肯定要后悔……”  她今天的话似乎格外多,叽叽喳喳个没完。  苏曜出声打断:“别说废话。”    月色如水,映着天台上两个并肩而坐的身影。有柔和的光笼罩在他们周身,彼时连唇齿间溢出的交流声仿佛都变得温柔起来。  第二天、第三天……他们依然出现在了这里……  有时候是学认字,有时候是讲题——久而久之,原本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地方,因为这短暂的时间,被赋予了秘密基地般的意义。  然后,终于在一个晨光绚丽的日子,迎来了十一月份的模拟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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