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顾盼姿睡得十分香甜。 懒懒地睁开眼睛,便发现流芳歪坐在地上,头靠着她的床沿,正兀自打着盹儿。 顾盼姿迷迷糊糊坐了起来,她是什么时候回到将军府的?卫元夜呢? 流芳似乎察觉到顾盼姿的动静,下意识揉了揉眼睛,见顾盼姿已经清醒,鲤鱼打挺似的站了起来,咧开嘴笑道:“郡主,您可算醒啦!” “我何时回来的?”顾盼姿开口问道。 “郡主,您是今日一早被那个木~不对,是被卫元夜送回来的。”好歹那木头把郡主完好无损的送回来了,就不诋毁他了。 顾盼姿微微皱眉:“那他人呢?” “走了啊,”流芳没注意到顾盼姿复杂的神色,继续絮絮叨叨:“郡主,您以后可不能一晚上都不回来了,吓得奴婢跟嬷嬷一宿都没敢睡……” 顾盼姿下床,打断她的话,道:“流芳,你先伺候我沐浴,然后咱们去东院。” 卫元夜肯定是回到祁寒景那儿了,哼,做她的侍卫有那么可怕吗,就这么急着逃走? 流芳有些不明所以:“郡主,去东院干嘛呀,您刚回来,应该好好歇着,嬷嬷正给您炖着血燕呢,您得好好补补。” “我就不必了,把血燕端给莺歌,她才得好好补补,对了,莺歌伤势如何了,可有恶化?” 流芳摇头道:“恶化倒没有,只是伤及肺腑,大夫说好生将养着,再过半月,也就能好个七七八八了。”流芳说完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袖中掏出一块血红色的玉佩道:“卫元夜走之前让奴婢把这个亲手交给您,说是物归原主。” 顾盼姿眸底晶亮,伸手接过玉佩,唇角含笑,是凤凰血玉没错,言而有信,祁寒景倒还算个君子。 顾盼姿若有所思地抚摸着凤凰血玉,忽而又想起昨日的凶险,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种无力绝望,正因如此,当卫元夜出现时,她才会感激得一塌糊涂。 眼中渐渐凝聚起锋芒,云慕城,这一次,即便与虎谋皮,也要让你一无所有。 ----- 相比西院,东院便显得格外静谧,书房内,沉香和着淡淡的书香弥漫了一室,祁寒景正坐在案台前处理公务,他笔锋坚韧,字如游龙,看上去苍劲有力,忽门外有人来报: “将军,卫大人回来了。” 祁寒景微微停顿,将手中狼毫笔搁置一旁,道:“让他进来。” “回将军,卫大人不肯进来。”祁寒景抬眸,那人似是有些为难:“卫大人浑身沾满了血迹,说是恐污了将军的书房。” “传他进来”祁寒景沉声吩咐。 “是。” 不多时,卫元夜笔直的身影出现在书房内,他本就是一身墨衣,因染满鲜血而更显暗沉,但最令祁寒景惊讶的是,他竟负伤而归,后背和手臂上多了几道被撕裂的口子,额上也不知是溅了谁星星点点的血,倒为他刚俊容颜平添几分狂野。 “怎么回事?”祁寒景盯着他,质问道。昨夜他见顾盼姿提早离去,却迟迟未归,便知事有蹊跷,有意命刚回来的卫元夜带人前去查探,不想他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 卫元夜跪下,道:“属下昨夜在怡红馆救出夫人,然后顺藤摸瓜,查到了此事与血染堂有关,便在送回夫人后独自去血染堂一探虚实,不料被他们察觉,历经一番恶斗,最终逃出。” 祁寒景沉默半晌,道:“她怎会在怡红馆。” “属下赶到时正有三人,”卫元夜顿了顿,继续道:“欲对夫人不轨。” 祁寒景目光越发幽沉,削薄的唇动了动:“潇昀。” 一侍卫立即从门外进入,抱拳道:“将军。” “去查,怡红馆的幕后之人是谁。” “是。”潇昀领命而去,祁寒景又转向卫元夜,淡淡道:“元夜,你我都清楚,凭你的武功,还不至于被血染堂那帮人发现。” 卫元夜垂首,脸上无一丝多余的表情,良久才道:“属下的确是故意的。”故意露出马脚,故意让他们发现,故意借机杀人…… 只要一想到顾盼姿含泪的双眸,无助的呼喊,那种嗜血的欲望,他自己都控制不住。 祁寒景抚过桌案上光滑的宣纸,道:“你杀了他们多少人。” “近半。” “将军,”又一守卫从门外走入:“夫人求见。” 祁寒景看了看卫元夜,又看了看正在远处等待的顾盼姿,挥袖道:“请夫人进来。” 卫元夜一僵,如木头般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只能听到她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顾盼姿一进门,便扬唇调笑:“难得将军今日肯……”她的话还未说完,瞳孔骤然紧缩,那跪在一旁浑身是血的青年,不是卫元夜是谁? “郡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祁寒景轻轻瞟了一眼他们,问得别有深意。 顾盼姿回过神,猛地收回目光,转而与祁寒景对视:“将军,你我都是明白人,我便不废话了,我想与将军结成同盟,你给我庇护,我为你办事。” 祁寒景噙一抹浅笑:“郡主此话何意。” “将军睿智,必定明白我的用意,我与云慕城已然不共戴天,而将军手握重兵,终究是云慕城的心腹大患,既然如此,你我何不联手?”这些日子,云慕城意图削弱祁寒景兵权的手段不要太明显,顾盼姿越来越确信,云慕城是容不下祁寒景的。 祁寒景重新执笔:“本将早已决定解甲归田,并无多大野心,郡主怕是找错人了。” 顾盼姿轻笑:“解甲归田?将军莫要说笑了,自古以来,能从朝堂中全身而退的臣子有几个?更何况,云慕城生性多疑,只怕将军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祁寒景微眯双眸,锐利地扫向她。 “将军不必这样看着我,我要的,不过是云慕城身败名裂,而你求的,也只是盛世之中一方安稳,你我并不矛盾,不是吗。” “郡主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是真心诚意想与将军合作,我手中掌握着侯府数十年来的心血,你手中掌控着千军万马,你我联手,便再无所惧。” 祁寒景笔落,将宣纸递给顾盼姿:“郡主可识得此物?” 顾盼姿摸不准他的心思,狐疑地接过宣纸,只见上面画了一个香囊,花纹很是奇特,顾盼姿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对,想起来了,这是外祖母送给皇舅舅和母亲的香囊,小时候母亲曾给她看过,当时她还好奇花纹的来历,母亲告诉她这是外祖母家乡特有的花。 顾盼姿将宣纸还给祁寒景:“我并不认得。”虽然她不知道祁寒景问这东西干什么,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祁寒景墨眸轻扫,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敲打着桌沿:“原来这便是郡主所谓的诚意。” 顾盼姿皱眉,他怎么像会读心术一般,真正是烦人。 “这香囊是皇舅舅和母亲的。” 跪在她身后的卫元夜瞬间抬头,脸上的不可思议一闪而过。 不知是不是多虑了,顾盼姿隐隐感觉祁寒景听到这句话时眼中情感及其复杂,复杂到令她有一种将话收回的冲动,算了,总归只是一个香囊而已,还能反了天不成。 “郡主先回吧,你说的事,本将会好好考虑的。” “将军可是在顾虑白予兮?”顾盼姿直言不讳:“你当初为了她,选择扶持云慕城上位,如今还要为了她,不顾自身安危么,你对她还真是情深义重。” 祁寒景一顿:“我和予兮的事情,不容他人置喙。” 顾盼姿翻了个白眼,不说就不说,回头望了眼卫元夜,道:“我记得将军曾答应将这个侍卫送给我。” 不等祁寒景说话,卫元夜抢先开口:“属下愿一直效忠将军。” “你……”顾盼姿怒极反笑,对祁寒景道:“将军不会出尔反尔吧。” 祁寒景挑眉,眼底尽是讳莫如深:“自然不会。” 她趾高气扬走到卫元夜面前,低头俯视他:“听到没有,还不快起来跟本郡主走。” 卫元夜看着祁寒景波澜不惊的面容,终是起身随顾盼姿而去。 “师父!”俩人走后,玉灵儿不知从哪儿冒出,一蹦一跳跑到祁寒景桌边,不解道:“您干嘛要把卫大哥让给刁蛮郡主啊,卫大哥身手那么好,真是便宜她了。” 祁寒景没有理会她,“灵儿,今日我便派人送你回去。” 玉灵儿大惊:“为什么,师父,我不要回去!”京都可比幽明谷好玩儿多了,她还没玩够呢。 “听话。”他的声音不怒而威,玉灵儿一下子蔫儿了,师父素来说一不二,真是没意思,本以为还能多留一阵子…… ----- 顾盼姿走得飞快,卫元夜悄无声息跟在她身后,一路无言。 “郡主,您回来了!”流芳远远地见着顾盼姿,立即上前相迎,却发现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咦,郡主,他……” 顾盼姿径直走进院中道:“去拿些金疮药来。” 流芳愣了愣,还想再问些什么,却发现郡主脸色不太好,于是乖乖忍下,默默拿药去了。 顾盼姿将卫元夜带入自己的房间,终于转身,定定的望着他,卫元夜始终垂眸,恭敬地站在她身后。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才开口道:“平心而论,你瞧不上我也是情理之中,如今的我的确不如祁寒景那般权势滔天,他能给你的锦绣前途我或许暂时给不了,可我保证,但凡你想要的,但凡是我有的,我一定满足你。” 她目光灼灼:“现下正值多事之秋,而我身边并无多少可用之人,你在祁寒景那儿,只是众多侍卫中的一个,在我身边,却是唯一,所以,我不会亏待于你,而你也大可不必觉得有多委屈,清楚了?” 卫元夜听完这番话,竟不知说什么好,他自然有他的苦衷,只是他从未想过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会如此之重,若今日换做潇昀或别的侍卫站在此处,她是否也会这般推心置腹? “属下并没有瞧不上夫人。”好半天后,卫元夜才憋出一句。 “郡主,药来啦。”流芳双手举着个红漆托盘,上有一精细瓷瓶和白釉质碗,流芳将托盘放到茶桌上,又端起碗送到顾盼姿面前:“郡主,这是嬷嬷特地给您留的。” 顾盼姿点点头:“知道了,放着吧,你先出去,记得把门带上。” “啊?”流芳有些惊讶,指了指卫元夜:“郡主,那他……” 顾盼姿转头斜睨她:“嗯?” 流芳只好灰溜溜地退下,末了又好奇地看了眼卫元夜,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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