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这一日过得总有些梦里不知身是客般如今听得这赖家媳妇一席话倒好似醒了醒:这贾府的事哪里就这般好完结呢自己个儿怕是高兴得太早了。

“赖家嫂子这是替我委屈呢,还是自己个儿觉得委屈呢?”黛玉冲婶子笑笑转头坐直了身子也冲着赖家媳妇笑了笑。

那媳妇也不知是真没眼色还是真有胆色仍躬着身子回道:“老太太让奴婢跟着林姑娘原就是担心林姑娘受了委屈。这有些话奴婢自是不得不说……”

“好一个不得不说您这是觉得我该委屈,就自作主张替我委屈上了是吧?”黛玉打断这媳妇的话,让她这么说下去,打得可不止是叔婶家的脸,“我可真不知道外祖母给我了个把自个儿当主子的奴才。”

这话就重了,赖家媳妇被堵住了话头,不得不跪下磕了个头,“林姑娘这般说,可是折杀奴婢了。就是借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你可敢得很呢。这才离了外祖母眼,你就已经当起姑娘来了只怕明个早起你就能摆起太太的谱了吧。”黛玉冷冷地瞧着她“这么金贵的奴才我可用不起,你即是外祖母给的,明个儿我打发你回外祖母那儿去就是。想来外祖母也不会为了这个同我不高兴。”

赖家媳妇先时只想借着贾母的势在林家这边占个先手,拿捏住林家并黛玉人等,现下听到黛玉此话,方才想起这位姑娘虽是外姓,却也是在贾母跟前说一不二,能同宝玉一较高下的主儿。心下这才有了几分惧意。

黛玉看了身旁一眼,身旁侍候的品雨忙道:“嫂子还不下去,还等着姑娘来扶不成。”

赖家媳妇这才臊眉耷眼地起身去了。

有了这一出,另几个打贾府跟来自问身份比不过赖家的,俱都偃旗息鼓安份随时地各自散了。

屋里黛玉还待向婶娘告罪,倒叫婶娘扶住,忍不住拍拍她的手,叹道:“我的儿,可见你在那府里过得是什么日子。”

娘俩不免又叹了一回。

只是黛玉的性子从没有以德报怨这回事只有没本事报不了的怨,没有傻不拉叽主动上赶着犯的蠢,就比如她魂记里的自己,别管她是个怎么死法,她自己个儿下的结论是:自己是蠢死的。

如今这赖家媳妇在黛玉面前打了眼,当时天色已晚,她且放了过去,第二天黛玉正好借着这事儿,以屋窄院小为由,将昨个儿带出来的人分派了好些出去,林府自家的人好说,由赶来请安的齐叔自个儿给带回家就是。至于贾府那边跟来的,黛玉瞅着赖家媳妇,在心尖上转将忍与不忍两者转了个七八回,最后仍是一咬牙,暗道:忍是心头一把刀,为这等奴才何苦给自个儿来这么一下,算了,不忍也罢。

不忍是不忍,可也不能做得过了,凉了外祖母的心,更不能引火烧到叔婶这里。黛玉左右看了看,将润妍招上前来,悄声吩咐了几句,才让她领着人回了贾府。

“……我们姑娘说,老太太离了我们姑娘这么聪明乖巧的外孙女,定然是要惦记的,一大早就催着奴婢过来瞧瞧老太太可有好好用膳,还说,老太太若是想我们姑娘了,就接了老太太家去,只老太太与咱们姑娘祖孙俩痛痛快快地过自个儿的日子就是,很不必理那些烦心事儿……”

贾母听得润妍回的这话,知是只有黛玉会说出来的古怪话,听得只笑,“这丫头,打发人过来报平安就报平安罢,还作这么个怪…………”想想又要笑,“这是还跟宝玉置着气呢。这两个玉儿呀,真是各有各的脾气,如今越大,越是互不相让了……”

叹罢又细细问润妍,“你们姑娘住在那边可还习惯,今个儿早起我瞧着这天可比昨个儿冷,她可加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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