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姓苏名鹤,是茶树乡的一名童生,现年二十七岁。因屡试不中,便常年隐居家中苦读。今日不知为何来到了城里,还在应芳斋点了一位姑娘,不料那姑娘早有相好,不想陪客,这才发生了争执。争执当中,苏鹤一个不小心,从楼上滚了下来,当场就断了气。” 当天晚上,随从回来复命,告诉池召龄说:“夕家公子对那死者格外关心,原本还在忙着为妹妹澄清名誉的事,但在苏鹤死亡当日,便亲自去了其家中。我们没敢跟得太紧,见他不久就离开,便也跟着回来了。” 池召龄皱眉:“有没有问过,夕宾和这苏鹤从前是否交往密切?” “公子,您是怀疑……” “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池召龄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或许没有人知道,夕宾被皇帝除了功名,但他其实还是在暗中忙着皇帝查什么事情。前世也是因为这个,夕宾才得罪了那么多人。要是有皇帝在,他当然是安全的,可惜没有等到他足够强大,皇帝就先一步死了。所以他才会被人控制,落得个惨死的下场,当然最后,被他的妹妹拉了整个昱国给他陪葬。 当年的他,一直留于西北,所以根本不清楚京中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后来,才少少有些耳闻,可惜那个时候,一切都已经无法改变了。 宫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还不知道,何况就算知道,以他的身份,也不能插手。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不管夕宾在做什么,都把他先摘出来。 皇帝也是实在无人可用了,居然把希望寄托于夕宾这么一个寒门仕子,怎么能避免得了,他会走上死路呢? 要是他不死,夕雾就不会闯宫屠杀,天下人也不会为争夺皇位陷入战乱,让蛮族趁虚而入。 自然,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为了避免这一切,直接将夕雾杀死赞草除根。可是先不说那么做,会不会引得玄黎反扑,就算他真的动手,也没有那个自信一击得手,杀了夕雾。 一个能够单枪匹马闯入皇城屠杀了所有皇族的女人,哪怕她才十几岁,也不容小觑。更不用说,当时她也不比现在大了几岁。再加上,他那天眼睛看到的事实,总是让他难以释怀。 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在眨眼间愈合伤口么?放在其他人身上难以置信,放在她的身上,就不同了。 池召龄内心深处,其实还有另外一种想法,她既然那么强大,如果能保住夕宾不死,是不是就会有办法,让她忠于朝廷,为我所用? 一个人连皇宫都闯得进去的人,去刺杀蛮族首领,简直轻而易举…… “去准备马车,明天我要出去。”池召龄吩咐随从。 随从应是,便与书童一起下去了。 第二天一早,池召龄便出了门,没有想到,刚要上马车,迎面就遇上了夕雾本人。 她穿了一身红衣裙,头发挽得老高,却只戴了一枚粉色的头花,将那张脸衬得更加娇俏。 而她耳朵上的坠子,细细长长的,长度堪比脖子。 这种样式的耳环十分少见,池沼不由自主地多了看了一眼。夕雾便心领神会地笑了笑,才问:“这么一大早,你准备去哪儿?” “一点小事,你不也这么早出门么?” “我是为了找你呀!”夕雾神秘兮兮地上前两步,问他:“昨天你不是说了要帮我与人比试么?但是要请你说的那位先生做评,我有点儿心虚。你说我又不认识他,要是一不小心说了什么让他忌讳的话,不就输了?你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的想法都很公正的,人总会因为自己的偏好决定对一件事的看法。” 池召龄说:“你找我来,是想要问贺大学士的喜好?” “是呀!”夕雾非常坦然地说道:“尤其他有什么厌恶的,一定要熬告诉给我知道。” “可以,明天我会去找你。”池召龄并不觉得她的想法有什么不对,于是说道:“不过我今天有点事,得出去一趟。” “哦!” “那么,告辞。” 池召龄说完,一抬脚上了马车。刚坐下,就发现又有人上来了,回头一看,不是夕雾又是谁? 她一派自然地跟着他上了马车,还在他旁边坐好。 弄得池召龄十分无奈,只好问她:“你这是做什么?” “跟着你啊!”夕雾甜甜一笑:“我跟母亲说了,今天要在外边玩儿一整天呢!所以你干什么,干脆就跟你一起去了。反正我很闲。” 静静地盯着她看了好久,发现无论自己怎么看,面前的人都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池召龄非常无语,想要把人赶下去。但是又想道自己如果想要多了解她,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于是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提醒她坐好。 两人这才乘着马车,咯吱咯吱摇了一路,于两个时辰之后,到了茶树乡。 夕雾从马车上下来,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麦田,便忍不住问:“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昨天在应芳斋死掉的那个书生,你还记得么?他就是这里的人。” “那个书生?哦!那人死了,那你现在要干什么啊?” 池召龄微微一笑:“看望一下他的家人而已,到底是死在我们的面前,心里过意不去。” 夕雾一脸茫然,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硬是呆呆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然后跟他说:“你说的没错,有的人的确为是很敏感的。” 池沼被她这句话,说的也茫然了一瞬,好在这个时候,两个扛着锄头的老农迎面走来,池召龄便没再顾忌得了夕雾了。 随从上去问:“老人家,请问苏鹤家怎么走?” “苏鹤?往前走,到杏子树那边就能看到了。鹤娃出了事,今天不少人在他家呢!老远就能看得到。” “多谢老人家。” 告别了老农,池召龄和夕雾才继续往前走,果然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一个大杏树。杏树不远处,便是村庄了,远远地听见哭声,也看到不少人披麻戴孝的,显然就会苏鹤家了。 夕雾很池召龄对视一眼,在随从的陪同之下走了上去。 看见他们的人立刻迎了过来,作为一看穿着就知道身份不凡的贵人,意料之中地受到了最高的招待。 但是他们的最高招待,在池召龄眼里,其实也是无比寒酸的。所以不管是茶水还是什么,池召龄连碰都没有碰。他不仅不碰别人的东西,连话也没说两句。只让随从代表他把苏鹤的家人叫过来问了一问,才知道之前已经有人来过了。 “来的人跟你们一样,说是与我家苏鹤相识,他带了丧仪来,拿走了苏鹤说的一个铁盒子。” “铁盒子?什么铁盒子?那走铁盒子的又是什么人?可留下姓名?” “这……性命倒是没说。” “是个长得非常好看的贵公子,跟天上下凡的王母娘娘似的!” 苏鹤的母亲是个农家妇,生平不认识一个字,对好看的形容也就是这么几个可怜的词,听得夕雾率差点笑了。 长得像王母娘娘?那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呀? 池召龄却看了夕雾一眼,没有说那王母娘娘就是你哥。不过也知道,自己再问不出什么了。 见随从点头,已经查看过了苏鹤的房间,于是便起程回城。 回去之后,池召龄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亲自送了夕雾回家。不出所料,在夕家见到了夕宾本人。当着夕雾的面,池召龄也毫无顾忌地说道:“从贺家拿到的东西,能给我看一下吗?” 夕宾眼睛一眯,沉声问他:“你在说什么?” “苏鹤的那个铁盒子。”池召龄道:“我知道你在查什么东西,正好我也很感兴趣。” “醇儿,回房间去。” 正在吃点心的夕雾被点了名,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干嘛让我回去啊?我又不打扰你们说话。” “夕兄爱妹心切,心情可以理解。但是你这样事事隐瞒,以后出了事,她已不是对你在做什么一概不知?”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但是人都会死的。”池召龄笑了笑:“还是夕兄以为,自己有金刚不坏之身?” 夕宾沉沉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池召龄道:“七日之后,贺大学士会到庆阳,到时候庆阳学子汇聚一堂观看夕女郎与魏女郎比试,通欧阳也会很方便我们找人。夕兄要是愿意合作,必定事半功倍。” 夕宾审视着眼前的少年,久久不语。 对方也任由他看,一点都不心虚。夕宾沉着脸,看了好长时间,最后,他看了一眼夕雾,面色忽然又缓和了。却道:“合作?可以。只是希望,你不要后悔。” “当然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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