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元七甚是迟疑：“可是我此次已经应下了……已经答应的事情，还是要做到的。” 穆姝仰头看元七一脸认真，不觉又叹了口气。不行了，这个人也是烂好人，看样子是已经铁了心要帮忙打一套妆奁了。 “反正——我已经提醒过你了。”越想越无力的穆姝不由得嘟囔道，“亏得我们家不是黑店，不然你这样实诚，被人卖了只怕还帮着数钱呢。” 元七低头看着面露愁容的穆姝，不觉露出了笑意：“穆姑娘当真心善，多谢姑娘！” ……谁心善了？ 穆姝甚是无语，才要抬头否认，就见平日里一脸淡然的元七笑得有些好看，那双黑亮的眼睛里头仿佛都能闪出光点来，叫她一时有些发愣。 “咦？你们起的真早啊！”才睡醒的阎刀阎从半开的窗口探出头来，见元七和穆姝一言不发的干站在他的房外，便大咧咧地抓着毛糙糙的头发憨笑道，“可是在等小生啊？” 回过神的穆姝偏头给了阎刀阎一个嫌弃的眼神，然后提着裙摆蹦蹦跳跳的跑走了。 “呃——”莫名被嫌弃的阎刀阎无辜地转头问元七，“小生是不是又哪里做错了？” 元七偏头略想了想，末了提剑道：“阎兄可要一起来晨练？” “要!要！” 阎刀阎一听顿时将烦恼丢在了脑后，忙颠颠儿地提了刀鞘跑出来了。 两人酣畅淋漓的对练了半个时辰，再用井水冲了个澡，然后才迫不及待地去吃饭。 这日穆林氏做了好些红薯窝头和玉米面花卷。红袖将炒好的小菜装碟摆好，然后拿了一个花卷细细掰了半个给穆姝。 “咦，今儿怎么难得做起这个来？”阎刀阎在穆家连吃了几日米饭，还是第一次看见粗面食，不觉便有些好奇道，“莫不是没米了？” “米还有呢！”穆林氏一面忙着给三个儿女倒豆浆，一面笑着答道，“不过前儿清止说要换换口味，所以才特意做了一顿粗面食的。” 说话间大家都已经就座。 元七一如既往的食不言，一落座便开始吃了起来。倒是阎刀阎对着自己跟前那几个窝头花卷有些下不去手。 这玩意儿他之前吃过，又粗又干，吃起来还有些刮喉咙。别看他人长得粗犷，但内里却有些娇气，之前没什么银钱的时候，在外头的小摊上成日里啃窝头，当真是有些吃怕了。但如今他租住在穆家，主人家好相与，还一日三餐的提供饮食，偶然间来一顿这个，他当真不好抱怨什么。 但身体本能地在抗拒啊！他拿着个花卷来来回回地凑近嘴，但却没办法张口试一试。再看元七，已经吃空了跟前那碟子了。 “元小哥好胃口……”他很是佩服地看着元七。 “好吃。”元七言简意赅地点头道，“还要！” “喜欢就多吃几个！红袖，快给元公子再添几个花卷!”穆林氏闻言很是高兴，忙不迭劝道，“元公子再尝尝小菜，只吃窝头怕是有些寡味。” 红袖答应着又给元七装了几个花卷，再看阎刀阎一个窝头都没吃完，不觉有些纳闷：“阎公子你怎么都没吃？” “小生马上就吃——马上就吃——”阎刀阎慌忙之下，就直接将窝头塞进嘴里使劲儿吞咽起来。 意外的是这窝头竟没有外头那些窝头那么硬，也不刮喉咙，只是他吃得急了些，还是难免噎住了。 捧着碗慢悠悠喝豆浆的穆姝见他噎的面皮涨红，不由有些咋舌。这吃相，比饿死鬼还厉害啊。 穆林氏和穆清言早已吓呆了，而穆清止耸着肩闷笑半天。直到元七伸以援手拍了阎刀阎的脊背一下，他这才得以将那口窝头咽进肚子里去。再抬头时，那双牛眼里已然泛出了泪花。 “看样子阎公子是吃不惯窝头。”饶是一贯温柔和缓的穆林氏也不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能干巴巴地嘱咐红袖道，“先把那碟子掰好了的花卷给阎公子吃吧。可怜见的，险些噎出毛病来了。” 红袖才倒了碗热豆浆准备帮穆姝做泡花卷，一听这话便为难道：“可是夫人，姑娘还一口没吃上呢。要不奴先帮姑娘泡一碗，再重新帮阎公子掰几个？” “给他吧！”穆姝不忍直视阎刀阎窘迫的脸，忙不迭摇头摆手地催道，“我不着急！” 早已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穆清止这才揉着抽筋的肚子出声附和道：“你家姑娘有公子我伺候着呢！快把那碟子碎花卷给了阎公子吧，哈哈哈——” 有些羞臊的阎刀阎垂着眼接过红袖递过来的碟子，然后捏了一小口花卷左右小心的看了看，见大家都用了或关切或好笑的眼神盯着自己，便不由得将宽阔的肩背缩了起来，最后就像个初次见客的扭捏姑娘一般秀秀气气地微张大嘴，将那颗捏扁了的花卷含进了嘴里。 “好吃——真好吃——”明明紧张的啥味儿都吃不出来，但他还得努力夸赞道，“这是小生吃过的，最好吃的花卷……” “哈哈哈自然！”穆清止正揪了块花卷往穆姝的碗里丢，闻言又是一阵大笑。 在座的所有人都忍不住跟着笑了。穆姝笑得直在穆林氏怀里抖，穆林氏和红袖一边笑着一边帮她揉肚子，就连平日里斯文的穆清言和不苟言笑的元七也禁不住咧了嘴。 阎刀阎原本还有些坐立不安，见状也渐渐放松下来，最后又恢复成平时的模样，只管憨笑着往嘴里继续塞花卷，一面吃一面叫“好吃好吃”。 好不容易众人都笑够了，穆姝这才缓过劲儿来，只管巴着穆清止催道：“我都笑饿了，二哥你快些！” 穆清止抬手刮了刮穆姝的鼻子，然后将现泡好的豆浆花卷搁到了她跟前：“吃吧，二哥我还给你加了点好东西。” 穆姝喜滋滋地挖了一勺尝味儿，不想里头掺了好些蜜，甜的她眼睛都眯了。 “好吃么？”穆清止见她一口接一口的吃的香甜，便笑咪咪地趴在她肩头讨起食来，“二哥帮你倒腾半天，自个儿还一口没吃上呢！好小妹，也给二哥喂一口。” 穆姝舔着勺子偏头想了想，果然依言捞了一大块喂到了穆清止嘴巴。 穆清止毫无形象地嗷呜一口吃掉，不想却被甜得皱了脸：“蜜放的太多了。” “不过二哥你哪里弄来的蜜？”穆姝倒觉得满意，再喂了二哥之后，又伸长了胳膊给穆林氏喂了一口，这才又一个人将剩下的半碗包圆儿了。 “白马寺后院儿的蜂巢里挖过来的。那里新来了窝野蜂，我盯梢数月，才挖了足有一小坛，就搁在我屋里。回头让红袖收好了，天天儿给你和娘泡两盏蜜水解渴。”穆清止懒懒地靠回椅背上道，“不过寺里那堆小和尚还晓不得呢，他们巴巴守了那蜂巢好些天了，赶明儿可别被发现是我挖走了才好！” 穆姝原本还很是高兴，谁知他又不声不响的捅了篓子，亏得人家是和尚庙，要是换了寻常人家，还不得打上门来要蜜。 穆清言欲言又止地想说这样不好，虽然那蜜是无主的野蜂酿的，但那蜂巢偏生是筑在白马寺里的，这么看又算得是有主的。但瞅着二弟一脸坦然，一时又开不得口同他说教，纠结半天之后，少不得要求救般地望向穆姝，如今可是穆姝当家！ “姝儿——过了墙的枣儿还摘不得呢，那蜜，要不要送回去？” 穆姝抽了抽嘴，略有些舍不得。她挺喜欢吃蜜的。若是折成银钱送去给老和尚充当香油钱，她也舍不得，家里穷呢！一时间也十分纠结。 倒是穆林氏只管担忧道：“我的儿，都说野蜂毒的很，猎户偶然遇见了也不敢轻易去挖蜜，你可被蛰伤了没？” “当然没有！想来那窝野蜂是感恩我没叫人捣了它们的蜂巢，所以那蜜我取得十分轻松。”穆清止又开始糊弄人，他拿了一个碗在穆姝眼前晃了一下，然后一翻手，那碗里突然装了半满的蜜，“喏，就像这样！直接给我变过来了，简直是神锋啊！” 穆姝见多了他的把戏，只管板着脸不说话。穆清止暗道小妹一长大就不好哄骗了，再胡闹只怕就要发飙，只能收敛地将那半碗蜜塞到穆姝手里讨饶道：“好小妹，这碗蜜也给你醮花卷吃吧！” 见状穆姝脸颊颤了颤，突然变作可怜的模样瞅着穆清止道：“……二哥，白马寺的老主持凶吗？” “凶啊！当然凶！”穆清止肯定地点头道，“还记得去年我肿了屁股躺了半月的事情吗，就是那老和尚用禅杖打的，就因为我那天在树上睡觉，一个不小心摔下来，砸了他的佛坛！” …… 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无语，佛家做法事一向慎之又慎，他竟然砸场子，也怨不得老主持揍他了。 穆姝张了张嘴，末了捂头虚弱道：“二哥你最近还是少去白马寺晃悠吧，我可不想再给你的屁股抹金疮药了。” “咳，那会儿还不是你自己哭着要帮忙抹药的嘛！”穆清止破天荒的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然后宽慰她道，“再说他年纪已经大了，如今也打不动人了——” 他话音还未落，就听得外头传来禅杖摇动的清脆响声，然后是一个老和尚沉稳有力的四字佛号。 “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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