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府的马车走得忒慢,准确地来说,“忒慢”一词已经不足以用来形容这车的速度了,俞定容觉得,这车子就是在蜗牛爬了。 偏偏后头马车里的俞定书不肯,坚持认为自家亲兄弟伤了腿,马车跑太快,不利于他的伤情,万一挫了骨头,堂堂俞家二少爷就要成跛子了。
俞家两个带头的主子俞定容和俞承誉对这个“跛子论”特别腻歪,连庄子上的蒙古大夫都一口咬定俞承泽只不过是扭到了脚,弄点药酒揉几下就好了,又不是断了骨头,有毛的骨头可以挫。
俞定容特腻歪,她从以前就不喜欢俞定书这个妹妹,眼皮子浅心眼还特别多,一天到晚跟在俞定琴后面撺掇她出馊主意。就拿眼前来说吧,车队里还半路赞助了一把李知州家的太太小姐,俞定书这么搅风搅雨的,耽搁自家人也就算了,还要在外人面前丢脸,真真是够了。
在俞定书找了人三番两次要俞承誉和俞定容减速减速再减速之后,俞承誉直接火了,骑马冲着三房传话的人骂道:“你家四祖宗要是还嫌快,让她直接调头回去住庄子上吧。再这么磨蹭下去,城门都要关了。”骂完,直接吩咐马车正常速度前进。
可能是俞承誉一贯表现得对庶房很不耐烦,在剩下的路上,俞定书倒是安安静静地再也没生事端。
当然,也仅仅只是没有再生事端,三房的马车远远地缀在了最后,等过了城门,俞承誉几个一起骑马的少爷狂奔到俞家大门口的时候,三房的马车还没进城门。
等各房的丫鬟们在二门口接了自家主子,青菱领着人抻着脖子看了又看,最后却只等到了芳儿和几个小丫鬟,她问芳儿:“六小姐呢?六小姐坐哪一辆车?”
芳儿看着被搀下来的俞定琴和俞定妍,愣了愣,说道:“六小姐一直是和三小姐、五小姐一道的。”
可是俞定琴和俞定妍都已经下了车,剩下的马车里也只余下了一些土货,几个壮实的婆子正在往下搬东西。
俞定妍听见了她们的说话声,凑过来说道:“半路上遇到了李知州家的人,我们腾了马车出来,杏娘那时候跟我们分开了。后头还有几辆马车没回来,四姐姐也还在后头呢。”
青菱点了点头,倒也没去多想,只催了俞定妍,让她同俞定容一道先去朝晖苑了。
等婆子们卸完货,约莫又过半柱香的功夫,剩下的三辆马车才回来。这回打头的是俞定书的车子,三房一个脸生的丫鬟先跳下来,慢吞吞地拿了张凳子摆在车旁,喊了声“四小姐”,俞定书在里头“嗯”了一声,才有人掀了帘子,慢条斯理地往下走。
青菱赶紧凑了上去,马车口跟下饺子一样,哗啦啦下来好些个三房的丫鬟婆子,俞定书带着一群三房的人挤了一辆马车,愣是没看见杏娘和槿霞。
等俞承泽也跟着哎呦哎呦瘸着腿踮着脚下了马车,最后一辆却是装庄子上特产的旧车子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青菱突然有些心慌。
她匆匆上前冲俞定书行了礼,截住了她,问道:“四小姐,你晓得我家六小姐了坐的是哪辆车吗?她”
“你家六小姐来问我做甚?我又不是她跟班儿!”俞定书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厉声打断了她,说完,顿了顿,突然又缓和了声音,慢声道,“后面兴许还有车子,你们继续等着吧。”然后,领着人头也不回地追俞承泽去了。
杏娘刚醒过来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动了动脑袋,想要换个睡觉的姿势,头却一下磕在了一块木板上,她痛地“啊”了一声,声音从喉咙口冒出来,到嘴边却变成了奇怪地闷声。
嘴巴上被堵住了。
杏娘马上意识到了这一点,然后昏迷前的那些记忆开始回笼,她这是被绑架了?
杏娘使劲挣了挣,手臂传来一阵痛意,她的手被反绑在身后捆了起来。她伸了伸腿,不出所料,小腿也被绑住了。
杏娘开始打量这间关着自己的房间,其实也说不上打量,因为房间所有的窗户都被木条订上了,除了靠窗户的位置有点白光从木条缝隙中透进来之外,其他地方都是漆黑一片。
杏娘估摸着现在应该晚上,她梗着脖子冲窗户边看了一眼,看到那里躺了个人,看从光下透出的衣服颜色,有点像槿霞穿的那条。
在这种环境下看到个疑似熟人,即使知道对方也一样被绑架了,心理压力还是减轻了不少。她“呜呜”叫了几声,见躺着的人并没有什么反应,又不敢再弄出什么响动,就想爬过去。
她趴在地上,两条腿一起用力蹬了几下,没蹬到什么东西,借着力像毛毛虫一样往前挪了不少,她反复蹬了几次,直到头撞到一个软趴趴的像人一样的东西。
她喘了几口粗气,用力仰起酸疼的脖子,抬起头往前看。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了人的脸,果然是槿霞。
槿霞的脸肿起了一大块,额头上还破了一块皮,头发乱的像稻草,比起开始遇到“开门杀”就阵亡的她,一看就知道遭了不少罪,到现在也没醒。
杏娘用脑袋在她胳膊上拱了拱,还不等她把人弄醒,门外突然响起来开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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