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楼中歌舞升平,楼下唱曲儿娘子怀抱琵琶浅吟低唱,只见她素手翩飞轻拢慢捻,嘈杂的环境中孟纤棠仍能听清她唱出的每段字字句句。 那女子唱到《孔雀东南飞》的一段词:“我命绝今日,魂去尸长留!揽裙脱丝履,举身赴清池。府吏闻此事,心知长别离。徘徊庭树下,自挂东南枝。” 曲调低沉,似有呜咽之声。孟纤棠听得如痴如醉,泪凝于睫。情之一字何为?孟纤棠前世以身殉情,也算全了她对情的一片痴心。但今时今日,她却迷惑了。 自古以来女子殉□□多,但如焦仲卿般的男子能有几个?怕不是先人才去,转日便鸳鸯被底卧红妆。女子的一片痴心又赋予谁?想来可悲可叹。 楼下客官听了不喜,嚷着换曲儿来唱,那女子便拨转琴弦改唱了一曲凤求凰,热热闹闹人皆欢喜。 孟纤棠却为刚才的曲子空留嗟叹,拭去眼角的泪珠,执起一盏热茶润喉。 窦明珠跟着那两人上了楼,却不知他们进了哪间房门。抓来一个仆人询问,那仆人只当她们来找那对神仙般的璧人,便指路到孟纤棠所在的包房。 窦明珠派丫鬟踢门而入,孟纤棠被吓了一跳,口中的茶水还未咽下,只呛到眼冒泪花,鼻中一片酸涩。 窦明珠见她这副样子,认定是被她抓到奸情心中紧张所致,她冷笑着孟纤棠道:“贱人,把你那姘头藏哪去了?” 孟纤棠弯腰咳了好一阵子才感觉喉咙中的痛感减轻,听窦明珠这么问,心头有些恼,便站起身道:“姑娘也是名门闺秀,满口污言秽语出口伤人怕是犯了口恶业,口舌生疮是小,听说到了地狱中会被小鬼勾了舌头,还请姑娘谨言慎行,莫招惹诸天神佛无常恶鬼。” 窦明珠见她威吓自己,本想再骂,却感觉脖后冷飕飕,被她刚才的话吓退了三分。 “哼,你不用替菩萨布道。今日我只来问你的苟且之事,和野男人勾勾搭搭,不贞不洁,这事就够你到地狱永不超生了。”她边骂边环顾四周,想看看哪里能藏人,“总归跑不出这间屋子,你敢不敢让我搜一搜。” 孟纤棠被气得胸脯一鼓一鼓的,“姑娘称夫君为兄,那便应称我为嫂。今日到嫂子房中来搜脏,姑娘好教养。” 窦明珠认定她不敢让自己搜,“等搜出来,你再同我说话。” 她倒要看看人脏俱在,孟纤棠还有什么脸跟她辩驳。 窦明珠和丫鬟在屋内仔仔细细搜了一遍,却没有找到半个人影。 李英曙回来时,就见孟纤棠脸色涨红的看着窦明珠翻箱倒柜,样子像是气得不轻。 他沉声说:“在做什么?” 窦明珠见到李英曙也是一愣,她方才看见的那男人明明不是李英曙,怎么他会在这? “哦,没什么事,刚才看见嫂子与一陌生男子同行,怕她遇到歹人,因此将屋中查看一番,免得歹人藏身其中。”窦明珠笑着说,不动声色的给孟纤棠上眼药。 孟纤棠听得瞠目结舌,她算见识了什么叫口蜜腹剑笑里藏刀。原先听说有些人的嘴能杀人,今天她才算明白。 李英曙垂目打量了一下窦明珠,又去看孟纤棠,见孟纤棠偏头不语。 他让开房门道:“今日我与夫人赏灯,不便相留,你请自便。” 窦明珠知道这次没逮到证据,她也不好做文章,因此笑着往外走。 恰巧隔壁韩忠彦推门而出,窦明珠一眼就认出这是刚才搂着孟纤棠的人,原来是藏在了隔壁。 “大胆贼人,竟敢勾引我家嫂子,十三哥快来抓他去见官,刚刚就是他搂着嫂子。”窦明珠大声嚷道。 韩忠彦认得李英曙,刚才就是听到了他的声音,所以才出门查看。一见真的是他,再向房内一瞥,便看见一个袅娜窈窕的身影坐在桌边,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孟纤棠。 他反手一推,将跟在身后想出来的贾氏推回房中,轻飘飘关上门。 “李公子也在,今日上元佳节,正是有情人相会的日子,公子好兴致。”韩忠彦抽出袖中的扇子倏的打开摇了摇,俊秀的脸上面带笑容。 李英曙沉沉看他,却平静的回道:“今日我与夫人一同赏灯,驸马爷也是与公主同行吗?” 韩忠彦被他戳中痛处,手中的折扇一顿,继而笑着说:“我心有皎月,何须他人同行。” “如此,便不打搅了。”李英曙转身欲走,却被窦明珠拉住袖子。 “表哥,嫂子的清白不能被他玷污,管他是谁,定要为嫂子讨回公道。”窦明珠是打定主意要让孟纤棠身败名裂。 李英曙甩开她的手,冷冷说:“休得胡言。” “姑娘可是认错人了?不如和尊夫人对质一番如何?也好还夫人一个清白。”韩忠彦只想见孟纤棠一面,能和她说说话就好,哪管是什么。 “韩公子何必与妇人一般见识,此事无中生有。”李英曙警告的看了一眼窦明珠,若她再不识好歹,他定当让她记住这个教训。 窦明珠跺了跺脚,知道李英曙是被那狐媚子迷了心窍,竟能容忍别人给他带绿帽子。 她在李英曙这里说不通,不如去窦老夫人那里评评理,因此一气之下转身就走。 韩忠彦在门前伫立良久,他和孟纤棠就隔着一扇门,却像隔着重峦叠嶂万水千山,门里门外两个世界,终是不得一见。 孟纤棠不知为何韩忠彦会在此处,他的出现无意于火上浇油,似是印证了窦明珠的话,她怕李英曙多心,因此将自己刚刚的气愤全丢,悄悄去看李英曙。 遇到一个总是觊觎自己夫人的人,李英曙的心情有些糟。特别是孟纤棠和韩忠彦的那段情,李英曙总是放不下。 “夫君……”孟纤棠揉揉的依偎进他怀里,抬头看他脸色,生怕见他不高兴。 李英曙低头抬起她柔和的下巴,粗粝的拇指在她娇软红唇上揉搓。见她面露忐忑,便低声道:“我不信窦明珠的话。” 孟纤棠松了一口气,他不信就好。 女人的红唇柔软如樱桃,甜美芳香,李英曙低头靠近,两人鼻尖相碰,唇瓣若即若离,丝丝情愫缠绕。 孟纤棠柔弱无骨的倚在李英曙怀中,闭着眼睫毛不住颤抖。李英曙见她这样,轻笑一声。孟纤棠听到他的笑声,脸色倏地红透,灿若桃花粉嫩柔和。 李英曙扣住她的下巴,唇瓣贴上她的红唇,男人是霸道的,但他的吻却是温柔的,他在她唇间轻轻勾画。孟纤棠却被这温柔臊的心绪不稳,在他怀中不住颤抖。他的气息如山般将她笼罩,她柔若藤蔓攀附其间。 她的唇饱满柔软,让李英曙忍不住逗弄。她似是紧张,任他施为,他的大手在她纤细的腰间一揉,她挺着身子微张檀口露出一声娇吟。 他趁机勾着她的丁香小舌追逐嬉戏,两人难舍难分。这是他疼入心间的女人,占有她的人只能是他,想到韩忠彦觊觎的神色,他的眼神暗了暗。 却听孟纤棠一声浅哼,他弄疼了她。李英曙松开她的唇舌,她埋在他怀中不住换气。 李英曙唇角勾笑,搂着她轻抚,目光落在她莹白的耳垂上。她生的好,耳垂长得饱满莹润精致可人。 他低头含住她的耳垂,轻轻吮吸,这让孟纤棠在她怀中猛颤了两下。李英曙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听到她不奈的低唤,却更让他浑身火热。 他抱着她,埋首在她颈间嗅着她淡雅的柔香,声音低沉如磁:“别动。” 孟纤棠也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不敢撩拨他,只静静的倚在他怀中喘息。 外面锣鼓喧闹,迎来送往叫好喝彩的声音不断,但这小小的内室却静谧清幽。 半晌后,孟纤棠平复了心神,仍记挂着要去给林氏买盏灯笼,便推了推李英曙说:“咱们再出去买盏灯吧。” “什么灯?” “鲤鱼灯,十二嫂的胎梦是条锦鲤,我想买盏鱼灯送她。” “好。” 李英曙帮孟纤棠整理好衣衫,将她鬓边滑落的钗环帮她重新插进乌发中,又拿来帷帽帮她戴好。 孟纤棠腿软,李英曙长臂环着她的纤腰,半扶半抱将她带出望江楼。 李英曙给了一个小童几个铜板,让他将望江楼的春水绿鸭先送回郡王府。 他则揽着孟纤棠走了半条街,挑了一盏最好看的鲤鱼灯买下。 回府的路上,走到灯火阑珊处,李英曙背起孟纤棠,一手托着她,一手挑着一盏流光溢彩的金凤凰。 孟纤棠伏在他背上,一手环着他的脖颈,一手挑着一盏鲤鱼灯,摇摇晃晃笑颜明媚。 李英曙听着背上的清浅笑声,再看看灯笼映照下的这一小片光亮,两人身影相叠。路漫漫,夜暗长。人生孤寂,能有一人相陪相伴,人生何憾。他愿背她一辈子,一直挑灯与她看过世间的斗转星移。 词中说帘幕闲垂飞絮,春困厌厌,终日扃朱户。自惊蛰过后孟纤棠越来越慵懒,每每睡到日上三竿仍拥被好眠,只有梁上的春燕衔泥筑巢,呼朋引伴叽喳相庆时才能将她吵醒。 玉蝉来时院中一片静谧,愈发显得鸟啼虫鸣清脆悦耳。她悄悄掀了帘子走进内室,见孟纤棠独卧在芍花簇织的锦被中,红彤彤的娇颜美色动人,嘴角微翘美人酣睡。 莺儿见她来,刚要张口,却见她挤眉弄眼的摆摆手,指了指孟纤棠歪着头笑了笑,示意莺儿莫要出声。 玉蝉趴在床前用手中的蝴蝶团扇穗子去撩蹭孟纤棠的鼻尖,孟纤棠感觉有些痒,伸出青葱玉指揉了揉小巧挺俏的鼻子,几次过后却感觉那恼人的东西挥之不去,索性翻身向内将脸埋在锦被里。 玉蝉不禁笑出声,推了推孟纤棠说:“嫂子醒醒,哥哥都出门半日了,你还在赖床。今日二月二府里炒豆,大嫂请咱们过去尝鲜,顺便问问后日嫂子的生日打算如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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