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庭院中书房木窗大开,书房里只设了简单的书案书架,书架上放了满满的书,经史游记无一不有,书籍新旧不一,看得出是常常翻阅,不是装样子摆来好看的,书案上只放了一方砚台,笔筒却有几个,插了各色狼毫,这个书房虽然陈设简单,但收拾得纤尘不染,再加上把窗户一打开满园的绿意,平添了几番清幽。    檐下一丛芭蕉青翠秀雅,清风吹过姿态翩跹,蕉叶肥厚遮住了大半阳光只漏下了几点金色的光斑,旁边青竹风过后簌簌而响。    一个少年站在书案前不问外界之事专心练字,手腕轻转纸上便落下一行笔迹,字迹工整,笔锋隐然,转角处灵活舒展,这字虽然还比不上诸位老师教导的随心所欲,但已经颇为不俗了。    阿福一连抬头看了好几眼正在练字的二少爷,怎么也没有想到就是诸位姐姐口里的二少爷会捉弄自己,害自己出糗。    那日端午,一群小丫鬟没了约束玩得十分开心,他们自去找了韧劲好的草茎,两两对起阵来,输的人便喝上一小口雄黄酒。    府里的雄黄酒是用黄酒炮制的,色泽为清亮的琥珀色,几个小丫鬟输了便倒了一小杯出来,带了一丝好奇小口喝了,酒味辛辣,把几个人辣的眼泪都出来了,但因为他们平日里见妈妈们常喝酒取乐,早就羡慕得不行,又兴奋又期待,输了的口里抱怨却都一口喝了,赢了的也围在一边嬉笑,一壶酒不一会就去了大半,人人都喝了好几口,酒气被太阳一烤就爬上了脸,一个个脸都红扑扑的。    阿福因为是乡下来的丫头,对些野草之类的最熟悉,几乎每次都是赢,只喝了小小的两口,其他的小丫鬟有些早就喝得眼角发红,阿福正庆幸的时候却被几个相熟的丫头按住,强灌了几口。    “喝了雄黄酒,一年都不招虫豸,快喝了去。”小鱼和阿福最熟,亲自拿了杯子灌了阿福满满一杯。    其他几个丫鬟都是性格活泼的,有帮着按的,有帮着倒酒的,嘻嘻哈哈的闹成了一团,阿福一个人哪里能逃出这许多魔手,被呛灌了两杯。    阿福本来就没有喝过酒,被呛得眼泪直流,好不容易才逃了出去,早上新梳的发髻早就散成一团,狼狈的样子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阿福没想到自己赢了反而被人灌得最多,又不好发火扫了大家的兴,怕她们再捉弄她一溜烟的跑了。    等一群丫鬟玩累了散了,才发现阿福还没有回来,盈庭院里也没有人,小鱼怕她出事,和几个相熟的丫鬟分头去找。    四处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小鱼都担心阿福是一不小心掉到了府里的池子里,急得差点哭出来。明知道阿福不会喝酒还灌了她两杯,若是闯了祸可怎么办?    一群人心思忐忑,又细细的找了一圈,等找到蔷薇花架的时候,见一人倒在树荫下,被花枝遮住,之前也有人路过但都没有发现那里还有一个人。    走进去看才发现阿福醉了睡在青石板上,身上落了许多花瓣,大大小小的蔷薇花插了满头,青丝乌压压的铺在一边,睡得红霞满面几乎和头上的蔷薇花一个颜色,虽然阿福容色只是中等,但被娇嫩的花一衬,而且还加上夕阳落下的红霞,竟然如同画里的人物一般,众人愣了一愣,方才上前去叫醒她。    众人推了她好半天才睁开眼睛,见大家都围这她,嘟囔道,“好热,姐姐我想再睡会。”    大家哄的一声就笑了,“醉猫子可算醒了,再不醒天就黑了。”    阿福揉了揉眼睛坐起来,身上落下的花瓣纷纷落了下来,“都怪姐姐们灌我酒,现在头还疼。”    “你太不中用了,就那么一小杯,我们喝得可比你多。”    阿福有些不好意思,“我是第一次喝酒。”    “以后啊,我们可不敢再让你喝酒了,这好好的蔷薇花全被你糟蹋了,你也不怕割了你的手。”    这话说得阿福一头雾水,伸手在头上摸了一模,触手冰凉吓了一跳,摘下来一看却是一朵已经有些焉的蔷薇花,再一摸头上既然挤挤挨挨的插了许多。    那一架蔷薇花本来开得好好的,平白无故的在端午节遭了大劫,差点被阿福掐秃了。    小姐妹们取笑了一顿,都说阿福爱美之心太急切,就算爱美也不能把花都堆在头上吧,幸好管花木的婆子没有看到,不然肯定要告到管事妈妈那里去,赶紧拉了阿福跑了。    后来阿福果然听到管那一片婆子的人骂了一回人,她就跟过街的老鼠一般低着头走开了,一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脸红得就跟猴屁股一般。    阿福羞得满脸绯红,她只记得离开众人之后,不知怎么走到了蔷薇架下,见有一个石凳,被花枝掩了半截,十分的阴凉,当时她酒气上涌脸红心跳,就坐下来歇了歇,闻着时淡时浓的花香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后来的事情她却记不得十分清楚。    大家取笑了一顿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阿福脸皮薄到了晚上还觉得脸热,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确确实实记得自己什么也没有做过,怎么就满头带了花啊,半梦半醒之间二少爷的身影模模糊糊的就闯了进来。    可就算阿福认定是二少爷干的,自己只是背了锅,她也没处说去,只能在心里抱怨了几句,二少爷怎么能这样捉弄自己!    阿福再三抬了头去看二少爷,二少爷总算略有所觉,停下笔来往外看了一眼,见院中花木扶疏之处一个小丫鬟拿了一双乌漆漆的眼睛看着自己,一只脸鼓鼓的就像新出笼屉的白包子,被他一看头一勾就走了。    二少爷摸了摸鼻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    在老宅待了几天,陈妈妈便提出告辞,顾夫人的书信已经写好,还让她带回去一马车的特产,因为天气渐渐炎热,吃食之类的都不能带,只多准备了些夏天常用的布匹,另外消暑的丸药若干,珍贵的药材如人参之类的备了几根。    除了以往常备的礼物之外另外还有一个大包袱,摊开看的时候里面居然是大大小小的婴儿服装,做工精致,款式居然就和成人的一样,款式镶边都有,费了不少功夫,并不是短短几天就能做好的。    陈妈妈有些惊讶,眼中带了些询问的意思。    顾夫人指了这一堆衣服,嘴角含笑言语温柔,“我估摸这秋姨娘的孩子就是这段时日生,妈妈不来我也要派人送回去,现在就劳烦妈妈帮我带回去吧。”    陈妈妈陪笑道,“夫人真是慈爱,秋姨娘的孩子还小呢,哪里用得了这么多。”    顾夫人轻抿了茶水,笑道,“他虽不是我生的,可也叫我一声母亲,二少爷以前用什么例他就什么例,可千万不能委屈了他,不然别人倒说我偏心。”    杜妈妈此时带了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站在陈妈妈身边,杜妈妈行了一礼,“夫人,他们东西都收拾好了,今日就可以跟着陈妈妈回京里去。”    陈妈妈一头雾水,便听杜妈妈说道,“夫人听说秋姨娘生了孩子高兴得不得了,怕她身边的人不够使,特特去把以前伺候二少爷的奶嬷嬷找了来,二少爷就是她照顾的,从生下来身子一向康健,照顾孩子上面极顺手,秋姨娘要是有什么想不到的她也能在一边提醒一下,我们夫人才能放心。”又向陈妈妈介绍那个奶嬷嬷。    原来这个奶嬷嬷姓王,今年四十有三,确实是照顾了二少爷和三小姐的,在府里算是个有体面的人,长得干干净净,打扮得利利索索,身边的丫头是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名唤珍珠,也一并赏了三少爷。    陈妈妈嘴角的笑容开始抽搐,夫人这什么意思,要和秋姨娘打擂台不成,“三少爷知道夫人这样疼他,长大后一定会孝顺太太的。”    顾夫人摆了摆手,“我是他母亲,疼他难道还要图回报不成。”又叮嘱了几句王嬷嬷,便催他们上路,趁着太阳还不高,早点上路。    陈妈妈的车马里便又多了两架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踏上了回京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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