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妈妈为自家夫人不值,那薛姨娘是顾家老夫人的侄女,老夫人现在年纪大了耳根子软,被那个薛姨娘哄一哄就能写出这样一封信来,谁知道会不会背着他们做下其他的事情,可他们现在远在老家,若是京中的老夫人和老爷执意要抬薛姨娘做二房,他们怕是来不及阻挡了。    杜妈妈急得抓心挠肺,“夫人我们现在离得这般远,万一把这个事情坐实了,不是逼我们直接认下吗?”    “哼,只要我不点这个头,她薛沁秋一辈子都是一个贱妾。”顾夫人冷冷的道,可她终归还是做不到毫不在意,想了一下道,“你去把笔墨取来,我给嫂子去封信。”    虽然她现在离京城远,可她嫂子却不是吃素的,姑嫂之间的感情一向不错,况且她嫂子手上还握了当年纳薛沁秋为妾的时候顾家立下的文书。    顾夫人现在才觉得她嫂子是个厉害人物,当时她只想着和离,后来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想通了,让那个薛沁秋进门做妾,因为这个事情到现在夫妻二人生了间隙,关系一直都不算好。    在顾夫人决定回顾家的时候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丈夫已经背叛了自己,就算留在顾家也只是因为两个孩子而已,薛沁秋进门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再做其他的事情也是徒劳。    她嫂子就对她说过,“薛沁秋是顾老夫人的侄女,打断骨头连着筋,就算一时之间生气,但只要薛沁秋小心逢迎,等上几年这事情淡了,多半就会有其他的想法,我们也要防一防。”    许家同意让薛沁秋进薛府为妾,但顾家必须立下纳妾的文书,里面写清楚薛氏沁秋入府为妾,上面有顾老爷亲笔画押,防的就是顾家宠妾灭妻。    顾家和许家签下字据这件事情也只有顾老夫人、顾老爷、她娘家哥嫂、还有她自己知道,连薛沁秋本人估计都是不知道的,不然也不会一直在家里蹦跶。    果然这个薛沁秋才不过生下一个儿子,便起了要当二房夫人的心思,只是顾老夫人是知道字据这件事情的,写这封信难道是来试探自己的态度吗?    杜妈妈心里暗骂这个薛姨娘人心不足蛇吞象,一边去一边的房里取了笔墨,忽然听到一声脆响,好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树枝的声音,立刻就警觉起来,快步走到窗前,猛的打开了窗户,喝道,“谁在外面。”    顾夫人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见杜妈妈正探了头往外望,问道,“怎么回事!”    屋子外面只有一排冬青树立着,并无一个人影,杜妈妈都疑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回道,“刚刚听到点动静。”    顾夫人也走过来看了看空无一人的院子,皱了皱眉眉头,两人互看了一眼,杜妈妈便把窗户重新关上了。    ***    陈妈妈一路颠簸又去见了夫人,被小丫鬟领到客房去歇息的时候,觉得自己身上的骨头都松了,只需要抖一抖就能掉下来,天气闷热出了一身的汗,交代人准备热水舒舒服服的洗了澡,吃过热饭菜之后,便想去见见旧识。    顾家老宅她已经多年没有回来,哪里还认得路,抓了一个小丫鬟便问道,“我想去找二少爷院中的灼桃姑娘,你帮我带带路。”    那小丫鬟抿嘴一笑声音清清脆脆的道,“灼桃姐姐已经不在二少爷院里伺候了,妈妈不知道吗?”    陈妈妈吃了一惊,面色不改笑道,“我刚从京里回来,并不知道这个事情,灼桃姑娘的叔叔托我给她带了些东西,要当面交给她。    那丫鬟歪着脑袋想了想,“我就在二少爷院里当差,你跟我来,灼桃姐姐虽然不在,可尔雅姐姐在,托她带也是一样的。”    陈妈妈找到的丫鬟不是别人,正是小鱼,她见陈妈妈穿着体面,是个管事妈妈的模样,便笑着在前面带路,陈妈妈一边走一边和小鱼搭话,问她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差事,二少爷院子有哪些丫鬟,二少爷平时待人怎么样等等闲话。    小鱼见她说话态度和气也和她闲聊,但听这个陈妈妈一直问二少爷的起居的时候,便道,“我才刚进二少爷的院子,还没有在二少爷身边伺候过。”    陈妈妈便不再多言,跟着小鱼穿花拂柳迈过了小桥,假山扑面而来,笑道,“是了,以前我曾到过这里。”    小鱼微微一笑,领着她往前走了一段路就可以看到二少爷院子的门,鹿鸣正站在门口的花树下摘花,见小鱼带了人过来,定睛一看便迎了上来,“陈妈妈,您老怎么来了?”    陈妈妈从袖中摸出几个铜板出来给鹿鸣和小鱼,“尔雅姑娘可在?”    小鱼连连点头,“尔雅姐姐在屋里呢。”    尔雅没想到陈妈妈会回老宅,顾老夫人一向离不得她,恭恭敬敬的引她去茶房坐了,亲自沏了一杯好茶送上来。    “妈妈请喝茶。”    陈妈妈接过去喝了一口,笑道,“出落得越发好了,只是看着怎么清减了些?”    “我一向苦夏,天气一热就吃不下饭,所以看着要瘦一些。”尔雅立在一边答道。    两人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闲话,陈妈妈便问起灼桃的事情来,“听说灼桃出去了,可是犯了什么事,惹了二少爷生气。”    灼桃本来是顾老夫人身边的丫鬟,以前还跟着陈妈妈学过规矩,所以陈妈妈才会想起来看看她。    尔雅回道,“二少爷一向对我们极好,灼桃是因为上次得了风寒,夫人把她移出去养病了。”    这是官方的解释,尔雅说得极顺溜,声音不急不缓。    陈妈妈点了点头,叹道,“二少爷如今正是马虎不得的时候,移出去也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也不知她如今在哪,她叔叔还托我带了些东西给她。”    尔雅道,“妈妈远道而来也累了,不如让我帮您跑一趟吧。”    陈妈妈也不勉强,把包袱交给尔雅带给灼桃,又说了几句话便有一个小丫鬟来找她,说是顾夫人找她,她忙忙的去了。    尔雅把陈妈妈带来的包袱打开,里面放了几罐京中福味轩的辣酱,正是之前灼桃爱吃的,来了老家也常常念叨,没有想到现在居然收到了。    进了五月,府里的丫鬟婆子都忙碌起来,纷纷洒扫庭院,在门上挂了菖蒲艾草,还用艾叶菖蒲等搭配了榴花做出艾人艾虎出来,小巧玲珑中别有几分童趣。    郑妈妈的小厨房更是忙碌,提前几天她便准备了糯米和粽叶,除了主料她还准备了许多粽子的配料,常见的如豆沙、咸蛋黄、冬菇、虾米、瑶柱、栗子、红枣、绿豆、红豆、花生等等,还有鱼翅燕窝之类的贵重馅料,总共包了几百个玲珑娇小的粽子。    顾夫人特意吩咐了郑妈妈多做些好的准备送人,老家虽然比不上京城来往的人家多,但邻里亲眷也不少,顾夫人也要一一派了人去送些节礼。    阿福被抓了壮丁,一连包了好几天的粽子,做得手酸脚酸还被粽叶划伤了手,但包的时候可以吃里面的馅料,比如红枣花生之类的,又有小姐妹们一起说笑,所以时间混得很快,阿福觉得十分有趣。    阿福他们家里不富裕,以前过节的时候只略包几个粽子应应景,像这样盛重的过节还是第一次,做什么事情都觉得新鲜。    院中手巧的丫鬟婆子都做了五毒荷包出来互相赠送,各自攀比做的荷包的精美程度,阿福得了朝露给的一个精致的荷包,上面绣了彩色的蟾蜍,蛇,蜈蚣,蝎子,壁虎,样子都是憨态可掬的,看着并不是很恐怖。    阿福之前就跟着朝露做了许多五毒荷包,如今也派上了用场,顾夫人在荷包里面装上香料雄黄配着粽叶鲜果一起送给了亲友,,那些人家也会回赠一些新鲜的李子、桑葚之类的。    等到了端午这一天,城里还有热闹的赛龙舟,二少爷早就和同窗有约一起去了,顾夫人之前就让人定了看龙舟的棚子,带了三小姐和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一起去了。    府里的主子们都出了门,府里的管事妈妈们因为过节对他们这些小丫鬟并没有过多拘束,阿福和小鱼两个也和府里的丫鬟们混熟了,便约了一起斗草。    斗草也分两种,一种是文斗一种是武斗,文斗是自个去采花比谁采的花多草多,武斗是要两人分别取草茎比韧性,谁先断的算谁输,阿福他们玩的就是武斗。    几个小丫鬟觉得光是玩也没什么意趣,有一个胆大的就去偷了一小壶雄黄酒出来,要是谁输了就喝一口。    阿福听了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要是喝醉了可怎么办?我们还是赢花生瓜子吧。”    阿福的提议被一致否决了,“花生瓜子有什么趣!”    转过小桥,往左走上几百米,架了一个蔷薇花架,这个时节蔷薇花深深浅浅的开了许多,引得蜂围蝶绕十分热闹,有丫头掐了花来带,比绢花更显娇嫩还有淡淡的蔷薇花香,花架隐约处有个石墩,他之前常常背着奶娘丫鬟们到这里来,又清净又隐秘。    不过现在那个位置上已经有一个人了,穿了府里丫鬟常穿的湖色细布比夹,青色裙子,埋着头,趴在一边的花架子上。    他便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快起来,这石凳子坐久了容易生病。”    小丫头迷迷蒙蒙的睁开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半遮半掩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皮肤雪白脸颊有点点红晕,头发披散着乌油油的堆了一肩,靠着花架子睡着了,被人叫醒的时候迷茫的看了少年一眼,穿了蓝色的锦袍,袖口和腰带上绣了精致的云纹,腰带上还用五色的丝缕系了一个碧汪汪的玉蝉。    他离得近便闻到小丫头身上淡淡的酒气,见那小丫鬟一张脸坨红一片,两只眼睛就跟带了水雾一般。    “你是那个院里的丫鬟,怎么一个人呆在这里。”少年略皱了皱眉,他素来有洁癖,这个小丫鬟一身不羁带着酒味,实在让他觉得难受。    “我是二少爷院里的,我叫阿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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