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毒灵子按他脉门,查探伤势,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道:“他只怕熬不过今晚了。”知道除非良医妙药,才有一丝希望拯救他的性命,忙转头喝道:“快点划,不然我一掌毙了你!”那少年惧怕不已,直使出吃奶的劲摇橹。
黄昏将尽,小舟在冀州城附近的渡头靠了岸,岸边不少脚夫马车。毒灵子命那少年雇来一马车,将许清浊、风倦月抬入车内。她坐进车厢,掀开帘子,就要唤车夫出发。眼睛一瞥,那少年蹲在车边,抹泪低泣。
毒灵子暗想:“这小子冒险打渔,反而惹祸上身,累得半死,吓得丢了魂,倒也着实可怜。”心中一软,叫道:“喂,小子,本姑娘赏你点钱,拿去买药吧。”一摸衣襟,才想起自己因使苦肉计,进总坛时,身边什么也没带。
她脸上一红,忙去许清浊怀里乱摸,找到了钱袋,取出一锭大银,扔给那少年。那少年因祸得福,喜不自胜,扑通一声跪下,给她连连磕头。围观民众交头接耳,啧啧称奇。
毒灵子微微一笑,唤车夫道:“去城里,寻最大的客栈落脚。”车夫瞧她出手阔绰,暗暗欢喜,忙不迭答应,一挥马鞭,驶向冀州城。毒灵子听得轱辘吱呀吱呀,微觉疲倦,阖目养神。
不久,那车夫按她吩咐,将马车停在一座大酒楼前。毒灵子让车夫和一个伙计担着二人,进了二楼房间,分别赏赐了银两,便叫那伙计去请城内有名的医生前来看诊。
这日,有一个隐退多年的老御医,因接了太医院的旨意,返京为万历皇帝看病,途中恰在冀州打尖,让伙计请来了。他替许清浊诊了诊脉,脸色大变,摇头道:“他是必死之身,恕老朽无能为力。”
他正要告辞,发觉毒灵子呆若木鸡,叹了口气,一转身,从医箱里取出一包药粉,轻轻搁在桌上,道:“此乃御苑秘方,冲热水而饮,最多可延三日性命,令......他若有什么遗言,或能回光返照,交代一些。”
他瞧毒灵子一脸忧急,与伤者看似情意深厚,本想随口称“令夫”,可还有一名少女躺在旁边,实不知三人是何关系。毒灵子听到“必死”二字,已然呆住,连医生离去,都没有觉察。
坐了小半个时辰,她忽然一咬牙,挺身而起,唤伙计送来热水,冲泡药粉,喂许清浊服了。又借来一副纸笔,边写边自言自语道:“爱哭鬼,你等着我。三日之内,我一定寻到办法救你!”
写好的字条,被压在风倦月带出的油布包下。她深深望了许清浊一眼,推门而去。屋内只剩两人,一个伤重服药,勉强续命一个精疲力尽,熟睡不醒。直至午夜乌啼,阵阵透窗,仍是纹丝不动。
风倦月次日一早才醒,伸了个懒腰,闻到身上一股湿霉味,大皱眉头。忽然记起昏倒前的事,忙四处打量,看许清浊躺在身边,抬起他手腕一摸,脉象虽弱却稳,惊喜交迸。
她没见毒灵子身影,心下奇怪,忽望到油布包下的字条,抽来一读,不由地浑身发冷,如堕冰窖。原来上面写着:“其重伤必死,得御医赠药,且延三日之命。其身虚弱,烦尔看护,切不可离开半步,吾寻方去也。”
登时明白,许清浊哪里是伤势好转了,反而怏怏将死!风倦月怔怔无言,想到求神医看伤,却奈何冀州、汉阳隔了近两千里,纵有千里良驹,一来一回,也来不及了。
许清浊也得需人照看,毒灵子一去,她就必须留下。虽说毒灵子精灵百变,见识广博,门中暗线亦遍布江湖,由此女去想办法救人,远胜自己百倍。但关乎情郎性命,她仍恼此女擅做主张。
恼恨归恼恨,她守在许清浊身畔,自是精心照料。她随养父学过一些医术,又帮莫长青打过下手,对医药了解甚多,闻了闻药碗里的余味,已明这秘方大抵包含了哪些药材,与何物相宜,又与何物相忌。
她知药性,替许清浊调配的饮食,颇有辅助之能。然察其体内,经络脏腑俱损,好似被大火烧过的焦土,生机微弱,唯靠此药护住心脉。她无论怎么努力,三日后药效一退,再无回天之能。
守了两日,毒灵子一丝消息也无。风倦月坐立难安,拆了宫夫子的油布包,欲翻看其著作,略减焦急。可是翻了许久,一个字也读不进去,思绪总在许清浊身上,忧愁难纾。
第二日的傍晚,天还未黑,风倦月喂许清浊喝了粥,盖好棉被,下楼唤伙计烧桶热水来。走到厅中,食客喧嚣,原来有人摆宴,主客均是武人打扮,整个厅堂甚为欢洽,戏言笑语不绝于耳。
风倦月心中怅然:“藏羚儿总和我说,等花姑娘一醒,他便能出师,以后也该结纳许多江湖朋友,闯下一番名声。可明日毒灵子还不归,他就得和这大千世界永诀,再无法偿愿......”
心乱如麻之际,有个汉子闯进酒楼,一屁股坐进椅子,笑道:“兄弟来晚啦!窦大哥见谅!”全身汗珠滚滚,喘了几口气,瞧众人笑望着自己,笑道:“不就是罚酒么?德行!”自斟自饮,喝了三杯。
那摆宴的主人问道:“老蒋,你家住城里,还能来晚?这两日干嘛去了,速速交代!”那老蒋笑道:“嗨,没啥!神岳镖局的屠镖头是我世交,这次谷总镖头亲自押一支重镖上北京,他也跟随在侧。他们走一处地儿,拜一处山门,这河北一带的寨子嘛,兄弟还算熟悉。屠镖头就托兄弟,替他们镖局拜山去了,今日下午方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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