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九小十醒来时发现自己在陌生人家里，一个四五十岁的奶奶笑眯眯地摸着他俩的头，一个同样年纪的大男人憨笑着望向他们，姐弟俩不禁打了个寒颤。　　　　“醒啦？”　　“感觉怎么样？”　　“有什么想吃的？”　　　　两位大人轮番询问他们，弟弟率先摇头，“你们是谁？”　　　　“我们啊……”杨娟偏头与杨大建对视了一眼，笑容可掬地答道：“我是你们的外婆，他是你们舅姥爷。”　　“外婆？”小十不解，“外婆不是在南城吗？”　　　　“这就是南城啊。”杨娟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这里就是你们妈妈原本的家。”　　“妈妈也在吗？”小九眨着眼睛问。　　杨娟摇头，“依依不肯回来，不过有你们在，她一定会回来的！”　　　　“可是……可是霜霜姨说要带我们去别处玩……”小九低着头，一副受了欺骗的模样。　　杨大建扯着嗓子朗声道：“南城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你们要是愿意，舅姥爷带你们逛遍南城！”　　“是呀是呀，”杨娟一边附和，“南城很大，够你们玩好几天，等玩腻了，你们的妈妈就会过来看你们。”　　　　“霜霜阿姨和云霄叔叔呢？”小十双眼充满警惕。　　“他们奔波一天饿坏了，正在外面吃东西。”杨大建道，“要不我去把他们叫过来？”　　　　说曹操曹操到，樊霜霜和郑云霄刚踏进门便听到自己的名字，齐步向床边走过去，“小九小十醒了呀？”　　　　“云霄叔叔！”小九听到熟人的声音，飞一般地跳下床，扑到郑云霄怀里。　　　　小十大概是已经理清了整个阴谋，小脸扭曲成一团，低声吼道：“你们骗人，说好带我和姐姐去别的地方玩，结果跑到这里，妈妈说来南城就不要我们了！”　　　　郑云霄和樊霜霜还是第一次见小十情绪这么激动，平常他都寡言少语一副高冷样，想不到今日却会大发雷霆，两人理亏在前，一时有些无措。　　　　杨娟见状赶紧安慰道：“别怕别怕，有哪个做母亲的会忍心丢下自己的孩子，放心，不出两日，你们的妈妈一定会追过来。”　　“妈妈真的会来吗？”小九不确定地问。　　“会的会的，我的女儿我最清楚，她那么善良，怎么可能丢弃自己的家人孩子不管。”　　　　杨娟给两个孩子打了包票，郑云霄和樊霜霜对视一眼，心里同时琢磨着，这林舒和林依依虽是同一人，但性格上实在相差甚大，杨娟了解以前的林依依没得反驳，可若说林舒，她倒真失算了。　　　　接下来的两天里，樊霜霜留在南城，和郑云霄轮流给林舒打电话，却总是遭到关机抵制，林舒似乎在践行自己的诺言，铁了心不接他们的电话，不踏入南城一步。　　云霄和霜霜不敢告诉两个孩子真相，只能背地里和孩子的外婆舅姥爷商量对策。　　　　杨娟根本没病，谎称病危不过是寻女心切无可奈何耍的小伎俩，郑云霄初初知晓这事时也怄了一时的气，但想到五年没见过女儿的母亲，心里便滋生了些同情，这才积极引林依依回家，补救母女俩的感情，毕竟林依依当初离家出走，他也跟着掺和了一脚。　　只是这亡羊补牢的做法的确有些难度。　　　　舅姥爷带两个孩子外出逛城，小九贪玩，总是被分散掉注意力，小十却无时无刻不在问妈妈的情况，杨大建不擅撒谎，最后带了一次就不带他出去了，小十便在家里等妈妈的到来，守在门口直到两日过后，依然没有任何消息，他终于按耐不住。　　林舒曾经给他们讲过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小十想，只要自己回到凉水村给妈妈赔礼道歉，妈妈一定会原谅他的，到时候妈妈消了气再把姐姐一块接回去，他们一家就又可以团聚在一起。　　　　思绪这么一延伸，小十心中顿时充满希望，当天吃过午饭，趁着众人都在午休之际，他偷偷用樊霜霜的手机上网查好路线，留下纸条，揣着杨大建给的一些零花钱，独自拎包出门。　　　　杨娟的家在巷子里口，小十踩着石板路五分钟左右才找到外面的停靠站。　　正午的阳光强烈，他被晒得满头大汗，身边的大人都打着伞，小十便躲在指示牌的阴影下四处张望。　　路车过来，他随众人登上去抛硬币到收银箱里，之后又找了个空位，蹬着小腿坐上去。　　　　小十年纪虽小，模样却格外出众，白皙皮肤，长密睫毛，高挺小鼻梁，引得周遭之人纷纷注目。　　须臾时分，上来了个大肚子的孕妇，他自觉让座，坐在旁边的大妈目不转睛地赞道，“哪里来的小家伙，长得这么俊又懂礼貌，妈妈呢？”　　“妈妈……”林舒曾经教育他们，出门在外千万不能说单独一人，否则会被坏人盯上，所以小十拟了个谎，“在后面的站点等我。”　　　　片刻后，车子在路边停下，小十随众人跳下车，在停靠站的小凳子上看见一位年轻女人正戴耳机听音乐，小心思琢磨起，便走过去坐到她旁边。　　外面的坏人很多，妈妈时常告诫他们要保护好自己，小十适才放话说妈妈在等他，他怕被坏人盯上，就假装坐在年轻女人身边。　　过了会儿，等周围人都走得差不多，才拎着小钱包起身往前面路口的人行道跑去，准备到对面转车。　　　　一辆黄色法拉利飞速行驶在马路上，徐璐璐脸上三分之一的地方都被墨镜遮住，但胸腔翻腾的怒火却怎么盖不住，她愤恨地磨了磨槽牙。　　身为南城无可争议的高跟鞋女王，她居然去迟一步，让叶娉婷抢了这一季全球限量版高跟鞋，简直当众打脸。　　　　心里越想越不畅快，璐璐放在油门上的脚一踩到底，“呼”地一下车子飞出去，结果碰到十字路口红灯亮起时没刹住车，直接冲到斑马线上。　　似乎是撞到人，徐璐璐心口一凉，手心出了不少汗。　　　　她赶忙解开安全带下车，绕过车头走到前面，见地上低头坐着一个小男孩，遍地捡自己散落出来的零花钱。　　周遭没什么围观的闲人，便问，“小子，你没事吧？”　　　　小十听到声音抬起头，徐璐璐吓了一跳，就跟见着自己表哥似的，张嘴半天蹦不出一个字。　　绿灯亮起，后面一排等候的车辆疯狂按喇叭，徐璐璐二话不说拽着小十的胳膊就往车上塞。　　　　“救命，救命，有坏人！”小十大喊。　　徐璐璐把孩子放车上后，举手投降，“我不是坏人，我撞了你自然要赔偿，但是你看后面一大堆人等着，我们不能堵在这里。”　　“我不信！”小十摇头。　　　　徐璐璐腹诽，现在的小孩警惕心还真强，她不由问道，“那要怎么样你才会相信？”　　小十伸出手，“给我驾驶证和身份证。”　　“你……”徐璐璐气对方得寸进尺，不过后面已经有车主开窗对她大喊，她怕引来交警惹麻烦，不得不从包里取出这两样证件递给他，“小心保管！”　　　　徐璐璐坐进驾驶座开走车后，不禁问，“你要我的驾驶证和身份证做什么？”　　风从上方吹来，小十柔软的头发被刮出一个弧度，他举着两个证件趴在车窗上，声音里带着小孩子的稚气，“我要是发现不对劲，我就把这个扔出去。”　　“诶诶诶，小祖宗，你别乱来！”徐璐璐被他的举动吓着，“这两个东西可不能乱扔！”　　“你不是坏人我就不扔。”　　　　被个小孩威胁，徐璐璐脸上挺没面子的，她感叹道：“你爸爸妈妈呢？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小孩！”　　经这么一提醒，小十立马想起自己的目的，忙对她道：“你载我去车站。”　　　　“去车站做什么？”徐璐璐瞥了他一眼，问出心中的疑惑，“你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　　小十犹豫住，徐璐璐一方面气他父母教授的防备太多，一方面不得不解释，“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人，所以我好奇。”　　　　徐璐璐看着不像坏人，小十判断了下，回道：“爸爸叫林远，妈妈叫林舒。”　　　　林远林舒？这名字太陌生，徐璐璐确定自己从未听过，又问，“你在这里长大吗？怎么一个人出来爸爸妈妈都不管？”　　小十摇摇头，却不再回话。　　　　徐璐璐心生一计，把车子停在路边，对孩子道：“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小十拧着眉瞧她，徐璐璐觉得就连这些难得做出的小表情也同她那个表哥一模一样，可惜人家是有爸爸的，她的表哥更不可能有私生子。　　　　“这样，姐姐等下去约个人见面，你就告诉她，你的妈妈叫秦之娅，其他任何话都不要多说，事成之后我赔你一堆零钱，甚至载你去车站！”　　小十不愿意，“我的妈妈叫林舒。”　　　　“我知道你妈妈叫林舒，”徐璐璐颇为无奈，“只是让你撒个小谎，又不是不让你认妈妈……就说一句你的妈妈叫秦之娅好不好？”　　“我的妈妈叫林舒。”小十倔强地坚持着。　　　　徐璐璐简直要崩溃掉，最后退一步，“行行行，到时候你别发声，由我来开口怎么样？”　　小十沉默着低头，徐璐璐循循善诱，“事成我就带你去车站？”　　　　大概是太渴望回到妈妈身边，最终，小十抬眼看了看她，点点头，“我要打电话。”　　“小case。”徐璐璐把新买的手机划开了屏递给他。　　　　小十按出妈妈的号码，打了一会儿发现仍旧关机，只好垂头丧气地挂掉。　　“给谁打电话这副表情？”徐璐璐收起手机，随即略显兴奋地道：“我们出发！”　　　　——　　　　当天下午，杨娟他们发现孩子不见，慌不择路地四处寻人，可是南城这么大，无异于大海捞针。　　郑云霄疯狂地给林舒打电话，她却还是关机。　　直到最后樊霜霜让自己在凉水村的妈妈去通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