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两人的恐惧被无限放大,即使疲惫得几乎倒地就要睡过去,却因为一丝风吹草动敏感的神经变得无比神经质,他们仿佛警觉的三眼兔小心翼翼地爬到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蜷缩着手脚,黑白分明的眼睛露出紧张的神色,紧紧地盯着外头的动响。    哐当!    锁链拖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铁门外头石壁上插放的火棒在厚重的脚步声里摇曳着火光,一遮一闪地从狭小的铁栏中穿梭晃动在七海身上。    她的面容在那簇明明灭灭的光线里如履薄冰,呼吸几乎轻缓得感觉不到。    脚步声很杂,从铁门前路过的黑影在四人以上。    七海坐在干燥的稻草堆上心里默数算计着,那群身份不明的人穿过她所在的地方,似乎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同时她敏锐地听见了铁门的推拉声,声音再次消声灭迹,直至五分钟后一阵巨大的骇叫传入耳膜——    “啊!不要!”    凄厉惨叫在瘆人的安静之中突然爆发,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不安气息,似乎也就瞬时之间,那声音又消寂无声地被淹没了。    七海抬起头,搀扶着长满青苔的石壁悄悄走到铁门前,余光扫到那几个黑影从门前的过道里一掠而过。    那群人的身影在昏黄的火棒下模糊不清,依稀辨识到他们脸上戴着腥红色的面具,那张简单却显得格外诡谲的面具上无任何装饰,只露出一双黑洞洞的眼洞。而身上披着的漆黑宽大长披风斗篷,很像是某种组织的统一服饰。    七海屏息凝视,直到他们离去才重新返回那垛干燥的稻草堆边重新坐下。    「……鸡皮疙瘩起来起来了。」    弹幕里有人发话了。  气氛的冰点仿佛被冻结在了此刻,空气里满是说不出的古怪。    「七海酱,我真的害怕,你究竟在什么地方?那些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怎么感觉你醒来后画风就变了。」    「难道七海是被那个吸人血的面罩男同伙抓走了?腥红色面具,黑色斗篷,很像某种邪教组织的装扮,话说你究竟在昏迷的时候经历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七海轻轻地说道。    “你们是怎么被抓进来的?”她转过头问那对早已被吓得捂住耳朵把头埋进膝盖之中的姐弟,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七海叹了口气,将头抵在长满青苔的墙壁上,她的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那种感觉非常糟糕。闭眼之后的黑暗世界里什么声音都没有,静谧得仿佛只要传来一丝风吹草动都能让人毛骨悚然。    这个地方还真是处处流露着古怪。  连只老鼠的影子都没有。    “害怕有用吗?”半晌,她对着冷冰冰的密室自言自语地说道。    “其实我也很害怕。”    她睁开漆黑的瞳仁,目光盯着那两个孩子,声线平得没有任何起伏。      冗长的沉默过后,她补了句。    “每一天。”    又有谁能理解那种惶恐与恐惧?七海出神地想。被困在围墙里的兽用受伤的眼睛盯着站在外墙的人,他们欢呼、震悦,齐掌,为自己心仪的兽投之鼓励,却没有人真正地理解那只兽,大概与她惺惺相惜的只有那三名参赛者了,他们都是一样的可怜。    “与其抱在一起活在恐惧里,也不想着弄清楚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呵,真好笑。我实在是搞不懂你们害怕的究竟是死亡的本质还是自己内心的恐惧?”    七海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温和性格,她就像一根棱角分明的刺,说话一针见血,这种性格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比较大点看上去有十四五岁的女孩终于从膝盖中抬起了头,她在哭。黑乎乎沾满了泥灰,泪痕从脏兮兮的脸上滑下,却没有人愿意去取笑,弹幕间也出乎意料地沉默一片。    大家都陷入了窒息般凝重的氛围里,许久,女孩轻声搭话了。    “你说的很对。”    “哭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虽然我也很想哭。”    七海再次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被抓来的?在哪里被抓的。”    女孩抱住年纪稍小的弟弟,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相互依偎似乎这样就能给予彼此勇气,七海的问话让她思绪慢慢飘回了那个格外冰冷的雨雪夜里。    “我和我弟弟在家里睡觉时,半夜有人闯入我们家把我们抓走了。”她停顿了下,“我们住在切尔斯。”    切尔斯在古语里叫做无尽祝福。    传说希望之神班底卡路是个半人半兽的神,拥有人的身,霍比鸟之翅,冀豹的尾,他将自己的一根翅羽赐予以前的奥巴迦以东地区,并祝福于此地赐名切尔斯。    当地的人民深受神谕祝福,百年以来平和安康过着安稳的生活。二十年前的六月花革命爆发当时的主权宗教被战火与阴谋击垮,从此切尔斯与东区之间砌起了一围无法越过的高墙,也昭示着曾经享有百年辉煌与安稳的祝福之地彻底沦陷,变成了堕落之地。    切尔斯这个名字在岁月的长河里慢慢被遗忘,取而代之的是粗俗直白的叫唤——贫民窟。    七海脸上并无诧异之色,从他们掣襟露肘的服装还有瘦骨如柴的体型上其实可以推测出出身,目光里藏着不安、恐惧和对待外界环境时的畏畏缩缩,他们和之前那名前来求药的矿工给人的感觉很像。    七海突然想到给予矿工的三个月之限似乎到了,抑制剂的期限最多也就一个月,她如今被困在这个不知道是哪里的鬼地方,矿工应该会找到莫妮卡吧,哎,莫妮卡眼睁睁看着她不见,现在一定又怕又焦急。    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自嘲地扯了下唇,摸了下鼻子摇头,这时候都无暇顾及自己了,那还有什么心思去想其他事。    “你还记得那群抓你们的人是什么样的打扮吗?”    “他们……披着黑色的大袍,脸上戴着可怕又奇怪的面具。”    “是不是红色、并没有任何修饰的?”    “对。”    “还有什么其它印象深刻的特征吗?比如武器、佩戴或者那群人的体型特征。”    女孩咬着唇犹豫了下,摇了摇头,“他们闯进家里我还没有细看就被一道光给击晕……”    “姐姐,我看见了。”她怀里的弟弟轻轻扯了扯女孩的手,“那晚太冷了我睡不着,我看见他们走过来,还看见他们穿着一身黑色的斗篷,胸前别着一个很奇怪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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