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瑞算是彻底明白,“他妈的”这三字,对于贺郁娜来说,可能仅仅只是个抒发感情的口头禅。尤其喜欢和“太帅了”连用。尤其喜欢用在他身上。    整整一堂课,沾了徐清瑞的智者光环,贺郁娜是在沈教授和蔼可亲的目光中度过的,周围同学隐约传递眼神——亚洲人果然还是比较难搞啊。    本以为跟贺郁娜争了气,徐清瑞海等着她崇拜地夸自己一声,不料下课之后,贺郁娜垂头丧气带着他往外面走。    “完了。”她很苦恼的样子。    徐清瑞不解,努力在人群中抓住她瘦小的身子:“怎么了?”    “今天太出风头了,就怕以后被教授盯上,徐医生你不知道,他很变态的,天天各种搜罗尖子生……”    话没说完,身后传来一声呼唤:“Miss He。”    贺郁娜就快哭了,朝徐清瑞一摊手,拿口型道:“你看吧。”    随后迅速扯起嘴角,笑眯眯转身:“沈教授,有什么事吗?”    她还是说的英文,发音很中规中矩,但嗓音脆生生的,是北京人与生俱来的清脆悦耳腔调,徐清瑞听着,倒有种独特的雅致斯文。    不料沈教授并不care,直接单刀直入转过视线,要和徐清瑞握手。几句交谈之后,沈教授得知他从前在华盛顿大学进修过,导师还是校内鼎鼎有名的鲍勃教授,更加爱才心切,竟然强行要留徐清瑞的email,说是要以后继续探讨学术观点。    贺郁娜看他俩打得火热,不知怎么就心里不乐意起来。    ——人是我带过来的,要留联系方式也先经过我同意才对吧??把我当什么了,红娘啊?    她眼珠一转,随即弯起眼睛,打出招牌式笑容:“沈教授,我们中国是不用email交流的。”    沈教授见她笑容无害,竟然信以为真:“不用email,那用什么呢?”    “用……”贺郁娜打算胡诌一个聊天软件,又怕自己坑蒙拐骗的性子被徐清瑞看穿,留了点底儿,“沈教授,中国对中外学术交流查的很严,你千万不要被中国的FBI盯上了。”    其实她完全是瞎掰,都tm二十一世纪了,哪个国家还在乎临床心理学的学术交流啊,又不是造核/弹。    沈教授正要表示怀疑,不料徐清瑞面色严肃,竟然帮她唱起了双簧!    “是的,这次我过来华盛顿大学,回去之后还要接受调查,写一份报告上交组织。”    ——完全更加瞎掰了啊!    “……”就连贺郁娜都噎了一下,沈教授终于有点信服红色国家的未知力量,退了一步,略带遗憾道:“那好吧,今天你代表中国让我大开眼界,谢谢你。以后有空再来。”    等摆脱了学术狂人沈教授,徐清瑞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低头去看她:“为什么不想让我留email?”    贺郁娜总不能说自己在吃一个地中海老教授的“醋”吧。    但感觉头顶的视线非常难以招架,贺郁娜努努嘴,故作镇定地将亚麻色长发拂至耳后,像是用尽毕生的洪荒之力开了口。    “徐医生,我跟你说个秘密,你听了不要太惊讶。”    徐清瑞笑了“嗯”了一声:“你说。”    “其实……”她搞得很艰难的样子,“沈教授是gay啦……”    “……”    “你懂的,”贺郁娜一摊手,很大义凛然,“我不想让他对你有非分之想嘛,毕竟你一个又帅又治愈的大直男牙医,对他的吸引力真的很大的。”    “……”徐清瑞明显不会相信有这种巧合,对于这丫头睁眼说瞎话的功力,他刚才已经完全领教,但她现在不仅夸了自己,又摆明了是想“独占资源”。    默了默,徐清瑞倒莫名其妙地心情舒畅起来。——这样跟猫一样狡猾的女孩子,真是怎样都没办法和她较真啊。    之前约好了的同学不想做电灯泡,临时打电话说有事,不和他们吃午饭了。    于是两个人就在学校里找了家汉堡店,等排好队去选餐,贺郁娜蹦蹦跳跳的指了几个,主食没点什么,几乎都是甜品。    徐清瑞皱眉,牙医的职业习惯又发作了,“甜品只能选一个。”    贺郁娜委屈巴巴的不服气,“什么啊,我都很久没吃糖了,今天多吃几份甜品也不要紧啊……”    徐清瑞理顺衬衫袖口,态度坚决:“甜品也算糖。”    “我不,”贺郁娜对于甜食,向来就跟叼到羊羔的狼一样,绝对不会松口,“大不了我自己付账,今天我必须吃到它们,你是我牙医也不管用。”    徐清瑞不由分说把她肩膀按住了,俯身看进她眼底,低低道:“听话,只能吃一个。”    “……”他眼底像是无边无际的深邃海洋,贺郁娜只是触碰到他温柔清澈的视线,就已经六神无主,静了静,她不甘心地抿抿嘴,“那好吧,只吃一个草莓布丁。”    徐清瑞这才满意地放开她肩膀,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好。”    结果到了付账的时候,贺郁娜可怜巴巴蹭过来,“要不……再加一杯柠檬奶昔?”    怕他不同意,她十分诚恳地追加了一句,“我从小就喜欢柠檬味,”进而再次强调,“真的真的很喜欢。”    徐清瑞无奈地舒了一口气——这么孩子气的可爱,实在没有办法拒绝啊。    贺郁娜满心期待等着他的回答,紧张得不得了,忽然听见徐清瑞在前头轻轻笑了一声,悦耳的年轻嗓音响起来:“好,再加一杯柠檬奶昔。”    贺郁娜全程眉开眼笑地吃完午餐,擦完手和嘴巴之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尤其紧张地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徐医生。”    “嗯?”    “我电话号码换新的了,你要存一个么?”    “……好啊。”差点被突然的幸福感砸晕,徐清瑞又猛的记起来一件事,“我这次过来找你,是带了你爷爷的口信过来的。”    贺郁娜突然脸色一变:“我爷爷?你们怎么认识……”    “你来美国突然没有音信,我有些担心,就根据你填的家庭住址……”    徐清瑞的语气越来越不自在,贺郁娜笑了笑:“知道了知道了,牙医费用我虽然暂时没交齐,但又不是不给,徐医生你真是,还去找我爷爷。”    这样一解围,徐清瑞的脸色才恢复常态,点了点头:“总之,你爷爷说,在美国好好念书,大四最后一年,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到底,至于回国的事情,不要太强求……更不要和妈妈吵架。”    贺郁娜的笑意缓缓减弱,到最后,眼神黯淡下来,垂着眼低声道:“嗯,我知道了。”    她低头的样子,总是会让徐清瑞心底涌出许多的保护欲,小小的奶白色的脸掩在蓬松的长发下,几乎要看不清神情。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进来,四周都是明亮的。    她垂下的睫毛浓密漆黑,能看见晶亮的琥珀色瞳仁弧度。    徐清瑞心中像被羽毛划过,下意识去摸她的发顶,轻声道:“不要哭啊。”    而手还没来得及抽回来,贺郁娜直接抬起手臂,一把握住了他骨节分明的手腕。    她抬起头,一脸不爽:“徐医生,你是不是萝莉控啊,干嘛老摸我的头,我又不是那种喜欢被摸头的小孩子。”    徐清瑞被问住,好一会儿哑然无语。    ……她每每语出惊人,真的……让人觉得很不一般。    而后她皱眉搅了搅柠檬奶昔的吸管,一口咬住,咕咚吸了一大口,“徐医生,我想麻烦你,回去把我的新手机号告诉爷爷,让他不要太操心我,回国的事情,我有自己的打算,谁也拦不住。”    她顿了顿,重新笑起来:“还有啊,我冬假是肯定要回北京的,毕竟还欠着徐医生一半的牙医费用呢。”    其实费用只剩最后几百了,给不给都无所谓,徐清瑞轻轻笑了笑,点头道:那我还是老样子,在诊所等你回来。”    贺郁娜知道他今天就得回北京,故意压下心中的失落,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徐医生几点的飞机?”    “晚上八点。”    不再多待几天吗?这句话并没有问出口,贺郁娜习惯性地眉眼弯弯,努力笑起来:“徐医生,常联系哦。”    “嗯。”    “最迟三个月,我就可以回去了。”    “嗯。”    “三个月听起来很长,但其实只有12周哦。也没有多久的。”    “嗯。”    “徐医生。”    “嗯。”    “……要记得想我。”    “……”徐清瑞终于不再只是为了掩饰情绪地简单嗯一声,他深邃漆黑的桃花眼抬起来,定定看进她如同水晶的琥珀色璀璨眼底。    而后缓缓扬起弧度美好的嘴唇,嗓音温润点头一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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