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哪位是赵逸卿?赵玄默助教唤他去值室。”    我们三人正准备找个空地继续闲聊,却忽然来了一个仆役传唤于我。我倒不怕,只是不解。  “咩,你干坏事了?”天阔的第一反应。    “没有啊!就考试的事,不是都罚过几次了吗?而且赵助教什么时候管过我啊!”我越想越不对头,当着仲满又觉得不好意思。    “玉羊,你先别担心。赵助教自去岁起就一直为我们日本使团传授经义,我很熟悉他,他是个和蔼之人。”仲满宽慰道。    我这才放心一些,随即与他们二人道别,跟这仆役往赵助教的值室去了。其实,除去入学时赵助教曾帮助过我,我就再没见过他了。他虽是四门助教,却也同时掌教国子、太学二馆的学生,而像我这样的庶人子弟根本就不归他所管。    已而抵达值室,那赵助教正握着书卷静坐。我因受过他的恩惠,此刻又不知原因,故而行礼之后只靠着墙边恭敬站好,不敢稍动。    “你坐下吧,无须太过紧张,呵呵……”赵助教抚须笑道,态度果真亲切,“你还认得我吧?”  我便原地坐下,头也敢抬起来了,回道:“学生蒙助教代交束脩方能顺利入学,不敢忘此大恩。”    “呵呵,这是小事。”他毫不在意,转而背过身去捧了一摞书卷放在身前几案上,“这些都是你入学以来考试的答卷,我粗略看过。”    “啊?”我心下一沉,想他莫不是觉得自己资助了我,而我却荒废学业,要来和我算总账了?    “你似乎不大会作文章,王助教难道没有教过你吗?”他倒不算生气,只是满脸疑惑。    “嗯……教是教过的。”我不好告诉他实话,却也想不到什么借口,吞吞吐吐,十分心虚,“是学生资质驽钝,有愧助教。”    “是吗?”他反问,不大相信,“这国子监乃天下第一学府,资质驽钝的人可是进不来的。况且,方才我见你在问难场上的几句辩诘,思路清晰,道理充分,对经书也很熟悉,绝非驽钝之人的做派啊!”    我这下算是找到原因了,都是那场风头出的,否则,赵助教恐怕也想不起来找我。    “那只是……只是恰好,恰好知道。”我仍旧努力搪塞。    “也罢也罢,只怕是王助教未能因材施教。”他竟没有再追问下去,还替我寻了个由头,转是思索状,又问:“可愿做我的学生?”    “助教是当世名儒,自然人人都想得到你的传授,可学生是庶人,也才入学三个月,是没有资格的。”我本非为了学习而来读书,就更不挑老师了,此刻只想敷衍过去。    “你倒明事理。”赵助教点点头,却还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岁末年考将近,自明日起,你每天用过晚饭就来这里,我来教你。”    他这是要收我做学生的意思?我弄不明白,但我知道这课外教辅是逃不掉了。我真的不想用睡觉的时间去学习……    从赵助教值室回来,仲满和天阔倒还在等我。我将事情与他们一说,他们也摸不透助教的意思,还都说是好事。我更沮丧了。    于是,我每日晚间的时间就都贡献给了赵助教,就算心里极不情愿,却也还要表现得非常认真。最初的两天我难以习惯,不到半个时辰就开始犯困,然后就饿得不行,但就在我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赵助教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    他每天都会放好几盘糕饼果脯在我面前,只要我能答对他的提问,便能吃上一些,要是文章作得像样,那就全部都是我的。这个办法对我简直太奏效了!及至年考之前,不但我的课业大有进益,竟连身量都似胖了一些。年考当日,我答得异常顺利,没有再分心,更没有不用心。    岁末的最后一天,各学馆都放出了年考成绩,我破天荒竟得了个五分的满分,这不仅是我第一个满分,也是我首次及格。    我第一时间将喜讯告知了赵助教,而赵助教除了非常满意,还告知了我一个惊人的消息——我所答的题目并非一般年考题目,而是修业期满三年的四门生毕业考的题目,是赵助教有意安排的。也就是说,以满分过关的我有了升转太学的资格。    听完这个消息我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没说话,我激动!我太开心了!我竟然这么快就能和仲满在一个学馆了!    平静下来后,我向助教问起个中原因,但他却近乎玩笑地说他只是想对我因材施教,觉得我是可造之材,不愿我在四门学里埋没。如此,虽是被夸得有点飘飘然,但也明白了助教先前问我的那句“可愿做我的学生”的含义。    从此,我将赵助教奉若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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