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这几日宾客都陆陆续续地来了,我实在没时间陪你们胡闹……”章简仲语气十分无奈。    “是爷爷让你来陪客,你同我说有什么用。”章知婉却不管这些,大声道:“若你不愿意,自己同爷爷说去。”    听到声响,卞佛桑赶紧盖上了屋内的妆盒。    这章家未免也太“宾至如归”了,他们只待几天时间贺个寿,章家却不止是吃食、被褥,甚至连妆盒、衣裳都给她备下。就好比一般宾馆只准备了牙刷、毛巾,可章家连配套的手机壳、睡衣都给了你专属的。    “佛桑姐姐,你在吗?”章知婉叩门道:“我们一块儿去城里逛逛吧。”    佛桑打开房门,见章简仲换了一身富贵公子的锦衣,白袍玉冠,扇不离手。知婉也是一身大家小姐的打扮,华贵的衣裙,身上还挎着个锦缎的袋子,满脸开心。    “老太爷寿宴将近,二位不是忙着待客吗?”章简仲先前的抱怨她依稀间听见了一些,推辞道:“稍晚师哥有空,我让他陪我就好。”    “骆兄被父亲请去会见江湖朋友了,恐怕这几日都不得空。”说来也奇怪,老太爷好像是有意支开了骆明决,偏偏让章家人陪着佛桑。父亲的做法让章简仲内心有猜测,却不敢确定。    “佛桑姐姐,你不用担心安全。”章知婉会错意,一把拉过自己小叔,“爷爷已经钦点了我小叔相陪。再说……”她一拍胸脯,“在章家的地盘上,也没人敢拿我们怎么样。”    将佛桑犹豫,她小声在佛桑耳边嘀咕道:“而且,爷爷不喜欢我在江湖人面前抛头露面,说害怕哪个不长眼的小兔崽子打我主意。若佛桑姐姐不陪我出去,我可要憋死了。”    你虽然悠闲,可章二爷该忙的。佛桑内心吐槽,偷偷抬眼看了章简仲一眼,却发现他的目光落在屋内桌上的一块玉佩上。    “对了,”他这一盯,佛桑想了起来,赶紧拿了妆盒和玉佩过来,“二爷,我和师哥只是上门贺寿,章家拿来这些东西太过贵重,我不能收。”    她原先以为章家是嫌弃他们穿得太过寒颤,又或是土豪的待客之道,所以给她和骆明决都置办了一身行头。可今天一早,胭脂珠钗像是不要钱似的往她这儿送时,佛桑才觉事有蹊跷。    特别是见到这块宝玉时越发不对劲。    这玉玉身通透,颜色一碧如洗,肉眼根本看不见棉絮与裂痕。最妙的是,握在手里,掌心生暖,就是佛桑这样不懂玉的人也知道来历不凡,不是量产的货色。    “咦?”婉儿低头看了看佛桑拿来的玉佩,歪着脑袋:“我怎么看着这玉有点儿眼熟,像是在哪里看过……”    章简仲敛眉瞧了一眼,并没有伸手去接,先对婉儿道:“家里的库房都被你翻了个底朝天了,还能有你没见过的?”又看向佛桑,摆了摆手:“送东西是父亲的意思,卞姑娘若觉得不妥也先放在屋内吧,我无权处置。”    说完话锋一转:“婉儿吵着要出去玩,卞姑娘可愿赏脸?陪我们一块儿到处去逛逛?”    你方才不是还抱怨事多吗?卞佛桑也不知道他怎么忽然换了主意,还想推辞,但章知婉却高兴极了,像放出笼的鸟儿,连拉带扯就把佛桑带了出去。    章家所在的沽阳与青阳是全然不同的光景,这里以章府为中心,有东南西北四街,虽卖的各有不同,却是一样繁华,十分大气。    南街是风雅之地,文房四宝、绫罗绸缎、珠钗环佩一应俱全。往来的是精细的马车,逛店的也是公子小姐。    “哇!羽衣坊竟然来了新的样式,为何没有给章府送去?”到底是小女孩儿,章知婉一见漂亮衣裳就乐坏了。    老板娘哪敢得罪她,点头哈腰道:“这样粗制滥造的料子,哪能入了章小姐的眼。您若喜欢,挑个款式,我让人用天蚕丝制了,给您送到府上。”招呼着时眼神不自觉地往旁边章简仲和佛桑身上瞟。    这章二爷陪大小姐出来玩乐倒是常事,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可身边跟着位陌生姑娘便十分稀罕了,谁不知道章家二爷一表人才,尚未娶亲,可有媒婆去问,章太爷总以他有婚约给拦了回去。莫非……这姑娘就是他的未婚妻?    “你若有喜欢的也一并试了,到时候做好了我们命人送去幽篁居就是,不必担心工期。”章简仲见佛桑一路上什么也没要,慷慨道:“你不愿收玉,这些小物件总不妨事吧?”    卞佛桑扫了一眼店里层层叠叠的衣服,两手一摊,拒绝道:“习武之人,这些我都没机会穿。或者二爷觉得这儿有适合我的衣裳?”    “噗。”章简仲被她逗笑,可不是没有,她出门上马的那个利落劲,确实不是娇小姐的做派。又忍不住说:“看你比婉儿大不了几岁,小姑娘家的还是该打扮打扮。”    他随手取了一件简单的长裙,翻看着道:“对了,姑娘你是……竹老人的徒弟吧?怎么,他们待你不好,都不与你置办脂粉首饰吗?”    和章知婉比,卞佛桑的打扮非常寒酸。她银钗束发上头只缀着米粒大的珍珠,虽不至于像个莽夫,可也不像大家小姐。    “这是什么话?”佛桑不解,一路走来,她自觉已经比一般侠女穿着要繁琐不少,“师父和师兄们待我极好,是我终归不是什么大小姐,不能像婉儿的装扮。”    她指了指章简仲手里的裙子,道:”就如二爷手里这件广袖留仙裙,看着美,只怕练个轻功都绊脚,真要选,倒还不如一身粗布麻衣的短打。”    章简仲一听,放下了裙子,笑道:“看来是在下失误了,该带姑娘去西街。那边是江湖人的地盘,恐怕有你喜欢的。”    “哪儿都一样,我又不缺什么。”佛桑见货柜的边角放着几个装饰用的吊坠,金曜、蓝砂的,格外漂亮,被它们吸引去了注意力。    章简仲看她神情,挥手叫来店员,小声道:“那几样帮我包起来吧。”然后才走到佛桑身边,“那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你看婉儿,锦衣玉食天真无忧,总觉得,相比较你就太辛苦了些?”    “不辛苦,她就如温室里的花朵,这样的年纪还太单……”意识到自己在说别人家侄女的坏话,卞佛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赶紧转移话题:“师兄他们也是极宠我的,从小到大我在幽篁居也是称王称霸,只能说各人有各人的际遇而已。”    这两个吊坠小巧精致,再打个如意结给骆明决和方棣棠做剑穗正好,佛桑想招小二来问价,人家却已经包好递在了她手上。    “这……”    “送你了。”章简仲转头吩咐:“东西一块儿记章家的账上。”    “这哪行!”佛桑赶紧在怀里掏钱袋,章简仲疏离地摇了摇头,“若际遇只是造化弄人呢?让你选择,你会想过什么生活?”他意有所指,“比如……嫁个如章家一样的豪门大户?”    嫁人?卞佛桑自己小命都不知能不能保住,她还真没考虑过嫁人的问题,若是嫁了人家,骆明决那边可怎么办,她还怎么跟着“救火”。    可章简仲的目光太深邃奇怪,佛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心道:奇了怪,自己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章二爷怎么也不可能“一见钟情”。  “没有!”一想到这可能性,佛桑脱口而出,就算是自作多情也要果断拒绝,“江湖多么自由自在,我才不要做一只圈养的金丝雀呢!”    金丝雀吗?章简仲玩味一笑,这个说法倒颇为有趣。    -    “章太爷,若没有旁的事,晚辈先回去了。”骆明决突然被章太爷叫来,同江湖朋友打了半天交道,虽受益匪浅,却也惦记着佛桑一个人在那儿,害怕她无聊。    章老太爷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利落的年轻人,他叫骆明决来本意只是支开他,给章简仲和卞佛桑制造相处的机会,可没想到骆明决处事周全,一身侠气,短短时间倒真让他另眼相待。    “佛桑和仲儿他们出去了,不到晚膳后是不会回来,你不必着急。”章太爷让人给他沏了壶茶,安排他坐下,“那老家伙倒是教出了个好徒弟,比他强。”    “太爷谨言。”对子骂父是为大忌,骆明决忍不住出言维护。章老太爷冷哼一声,算是给了他面子。    骆明决品了一口雪水泡的玉顶香,两人陷入沉默。最后还是他沉不住气,问:“老太爷,晚辈有一事想向您求证,不知可否为晚辈解惑?”    “你想问什么?”章老太爷慢慢地放下茶盏,等待他的提问。    “江湖上原有两家大户‘南朱北章’,两家是为世交,家里都有数不尽的奇珍异宝。这‘北章’恐怕就是指太爷您的章家吧?”    章家老太爷神色一凛,抬眼望了一眼骆明决,看不出喜怒,“正是我章家。”    “十年前,朱家一夕之间惨遭灭门,整个朱府付之一炬,后人便只知‘北章’了。”骆明决说道:“可,若江湖传言没有错,晚辈记得,您和朱家正是姻亲?”    “不错。”章老太爷不再看他,又端起了茶盏,“而且老朽只有一位妹子。”    ……    信息量太大,猜得八九不离十的骆明决脑子也“嗡”了一下,“所以我师父……竟然是朱家的长子?”而……佛桑便是朱家的大小姐,师父的亲侄女?    “这段往事,朱无拘是断不会和人说的。”章老太爷道:“你能猜出来,很聪明。”    佛桑家十年灭门,时间对得上,师父说有负章家的人,条件对得上,加上老太爷看见佛桑之后的转变,要猜出来并不是难事。    骆明决陷入沉默,他担忧道:“那……老太爷此次留下佛桑,是有何意?”    “朱无拘虽是个混蛋,但无束那孩子……却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孩子我怎能看着在外头吃苦。”听他提起,章太爷索性也将话说明,“所以,我想让槿儿今后留在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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