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娘子以为自己心里有事会睡不着的,但是没想到沾着枕头就睡着了,一睁眼就到了天亮。    “······”雪娘子看着窝在自己脚边睡得香喷喷的绵绵,深觉自己的好眠是受了这条没心没肺的狗的感染。    远山镇自腊八以来下雪就一直没停过,高县令那边还没有动作呢,周老大已经带着他那些手下每天早上出门扫扫雪了。    镇上不少的男人也被抓了壮丁。    雪娘子侧耳听着外面稀稀疏疏的扫雪声,觉得心里很是安定。    “雪娘子?你起来没有?雪娘子?”王娇娇的声音突然从外面响起。    雪娘子一愣,赶紧爬了起来,披上外套,拉开了床帐。    “来了。等一等。”她撩撩头发,推开了房里的窗户,正正好对上了趴在那边墙上往这边瞅的王娇娇。    绵绵被床帐带起来的风冷得颤了颤,往雪娘子还暖和的被子里面缩了缩,决定继续睡一会。    “爬这么高,小心点。”雪娘子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我给你去开门。”    “没事,王简在下面扶着梯子呢。”王娇娇拿手支着头,笑眯眯的看着她,“丽娘让我给你捎句话,她和远山到乡里去了,在三十那天才回来,走得太急,让我给你说一声。”    “好啊,不过那么急去乡里干什么,早上的雪还没停吧?”雪娘子点点头,有些疑惑。    “连夜走的,每年到了这时候都会去乡里的,没事,大家都习惯了。”王娇娇眨眨眼,手背到后面狠狠拍下王简作乱的手,脸上还是一副笑模样,“你要是实在无聊了,就去帮丽娘看看店子吧。财财不是托付给你了么。也不过两天的功夫,很快就回来的。”    “好。”雪娘子愣愣点头,见着王娇娇说完就蹿了下去。她听着墙那边响起的窸窣声,耳朵莫名一红,赶紧合上的窗户。    娇娇和王简的感情看上去还真好啊。    她一边想着,赶紧收拾好了自己,挂好了床帐子,把绵绵抖到地下,猛地拉开了门。    财财看着她出来,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换了个姿势继续趴着了。    看财财这样子估计是在自己门外趴了一夜。也不知道丽娘和远山是怎么训狗的。昨晚要财财进房里躺着,这狗是死活不进去。    雪娘子默默回头看了刚刚醒过来,在地上摇头晃脑的绵绵,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狗与狗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她没多想,慢吞吞的朝着丽娘的酒庄去了。    远山镇附近村落并不多,毕竟四面环山,能够建房子的地方能够有多少?    丽娘掀开骡车的的帘子看着外面的景物,觉着这些山看了二十多年,难免也有些厌烦。    “把头缩进去吧,外面冷。”远山将脖子往里缩了缩,声音有些含混不清“要不我进去休息,你在外面赶这个车。”    “臭小子!”丽娘没好气的轻拍了下他的脑袋,“就不能孝顺为娘一下么?”    远山抢过丽娘手上的手炉,眯了眯眼:“我还要怎么孝顺?哪天你瘫床上了,我就好好让你见识下什么叫孝感动天。”    “闭嘴闭嘴闭嘴!”丽娘恼火的扯过随身的扇子,拿扇柄狠狠敲了几下远山的头,“小心我给你娶个恶婆娘,天天在家怎么折腾你!”    “折腾我之前还不是先折腾婆婆大人你啊。”远山也没躲,慢悠悠的扯了扯骡子,换了个方向,“按娇娇的话说,我俩就是一根绳子上面的蚂蚱,指不定我那恶婆娘看在我是未来孩子的爹份上,对我稍微好点呢。瞧我多孝顺,为了你好,暂时不想成亲。”    “你说你要是女儿该多好。偏生是个带把的。”丽娘似笑非笑的睨着远山的后脑勺,“我也不想让你成亲了,最好是能够让那家绝了后,早知道生了你就应该送你去那和尚庙。早日阿弥陀佛,善战善战。”    “和尚还有还俗的呢。”远山也不恼,不动声色的挡住前面过来的风,“你就应该把我好好养着,买个好价钱,送我进宫当个公公。说不定以后还能接你一块养老呢。多好。”    “哟,敢情我这乖儿子还存着这心思啊。”丽娘笑了起来,展开扇子掩住了自己的嘴,“毕竟是我的儿子,这头发掉了还可以长,那地方可长不出来。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就你话多。”远山没好气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小心将骡车停了下来,“你要是对我有对雪娘子那么好,我估计做梦都要笑醒!小心点,下来吧。”    “我的小心肝真孝顺。”丽娘眼光闪了闪,俯身捏捏远山的脸,把手放在他伸过来的手上,慢慢的下了车。    大老远的跑到山里来,还真是难为她这一把老骨头了,丽娘叹了口气,觉着最近些年自己确实不年轻了。原来还能牵着远山下着雪走过来呢。这会坐着车过来都有些受不了了。    “人啊,不服老不行啊。”丽娘捶捶自己的腰,看着远山小心的放着贡品纸钱,她看着眼前的墓碑,笑了起来,“我又过来了。”    “我觉得你这样做是要遭报应的。”远山细致的摆好贡品,嘴里不住的在絮叨,“我竟然如此助纣为虐了这么些年。真是不好。”    丽娘笑眯眯的拈着两根香插在了墓前的香炉,蹲着拍了拍墓碑:“我带你儿子来看你了,够给你面子了。提前过个年,也算是一家团聚了。”    “······”远山无语的看着丽娘的动作,沉默了下,还是老老实实跪下来按着原来的习惯磕了几个响头。    虽然觉着自己亲娘做的事情不地道,但毕竟是自己的娘不是,远山抿了抿嘴,老老实实站起来走远了些。    丽娘也没看远山的表情,拿过了一边的酒,直接倒在了地上:“别说我不厚道,今年酿的最好的酒就给你了。”    “那家的丫头也过来了,我现在能护得住她,以后也护不住。”丽娘微微笑了笑,“按理说我应该有多远躲多远的,倒是没想到我还有同情心这点东西。”    “每年我都要夸一夸这地方的,今年也是一样。我给你挑的地方还是不错的,依山傍水,福荫子孙后代。不对,你的儿子要被我断后了。“丽娘摇了摇扇子,扶着墓碑站了起来,“过个好年啊,我今年过的不错,希望你啊,也保佑我明年也不差。”    远山看着丽娘,表情很是复杂。    “看什么看,走吧。”丽娘小心的提着裙角走了过去,示意远山搀着她,“在这里陪他几天,我们回去好过年了。”    “是是是。”远山收了表情,有些无奈的仔细扶着丽娘,带着她往一旁的屋子走去。    湖州城近来颇不平静。    郭大人的胡子又愁白了不少,连向来喜欢和他打擂台的刘大人现在都和他站在了一条阵线上面,算是共同应对接下来要发生的动乱。    没办法,大过年的,狄家人这么大阵仗的过来,对于向来平静的湖州来说,有如一锅热油里面掉了一滴水进去。    这些世家按他们这些当官的话说,那叫一个不食人间烟火,哪知道他们的到来会对下面的民众造成些什么呢。    即便是那底下的家仆手上稍微漏点东西下来,也足够湖州普通的商户开个眼界了。那么家主都来了,还能意味着什么呢?    巡检最近在客栈那边揪出不少,意图碰瓷的,推着破庙冻死的乞丐去卖身葬父的,拿着传家宝去那边叫卖的,还有几个秀才跑过去希望被慧眼识英的。    之类种种,巡检往牢里关了不少,但奈何还有更多前赴后继的。    郭大人这几天耳朵听得都有点麻。这哪里是来个大财主,分明是个大祸害!    “哎呦哎呦,这可怎生是好啊······”郭大人心乱如麻,连带后宅孙女都闻风而动,盼着把那狄家主接过来过年,好生亲香亲香。    都是些无知妇人!郭大人想到自己嫁到云阳的女儿都想带着外孙过来过年,觉得这湖州还没乱。自己家里已经被弄得乱糟糟了!    “那狄家主少年成名,至今也有二十载,难道要过去做妾么?!”郭大人胡子气得翘了翘,“这个时候来添什么乱!”    “郭大人,生的子女各个都有大志向。刘某好生佩服。”虽然决定一致对外,但是对于这种能够怼郭大人的机会,他向来不会放过。    “刘大人谬赞,想来您家的公子,志向也不小。”郭大人喘了口气,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    “你!”刘大人噎了下,皱皱眉,赶紧转移了话题,“这狄家那边也没个具体的章程出来。在那客栈做什么?许大人去了那劳什子的远山镇,通信也不便。不若就当什么事情没发生过,等过完年再说吧。”    “没发生过?巡检最近抓着的人可不少,这可还没过年呢。那云阳城的老匹夫已经来了信了!你要我没当没发生过?!”郭大人手抖了抖,差点没喷这刘大人一脸老血。    刘大人尴尬的避开了他的视线,他在这湖州除了怼这姓郭的,算是个万事不管的,哪能指望他能想到什么好办法?    还没等他张嘴,郭大人派出去一直查消息的幕僚满脸急色的跑了进来:“大人!定远侯派人过来了!”    “什么?!”郭大人顿时脑袋一晕,向后退了几步,直接跌坐进了椅子里面。眼前一阵阵发黑。    “哎哟,我的郭大人,你可别晕!”刘大人见状也急了,他这一倒,自己不就要上去了么。他赶紧上前搀扶,狠狠的掐了郭大人一把。    郭大人疼得一激灵,一把推开了暗中使坏的刘大人,算是把那口气喘匀了:“去,快去迎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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