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油灯飘忽,王氏忙完了屋外,护着忽闪的油灯进门,脱了外衫丢在柜子上,吹了油灯,蜷上床。    张屠夫嫌弃地“哎哟”一声,翻了个身:“腿拿开,冰条子似的!”    王氏“呵”一声,在被子里踢了一阵子,张屠夫骂了句:“再闹就床下去!”    被子里果真再没了响动。    沉默一会儿,张屠夫忽然说了句:“把宝枝说给荣秀才怎么样?”    王氏冷笑一声,刻薄加鄙夷:“我就知道你打这个主意,我看宝枝指不定能嫁到城里去,荣秀才算什么!”    张屠夫叹了口气:“早说了你没见识,这年头读书人比钱金贵多了,他要是愿意,我是想把宝枝嫁给他。”    王氏:“别说得多了不起似的,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听说现在就连科考也得给上面塞钱才给你名头,否则你就别想考上去。”    张屠夫沉默了下去,王氏推了他一把:“宝珠都还没嫁,你着急宝枝干什么?我倒是听王山说他有个兄弟还不错。”    “他就是个混子,你还信他的话!”    “听说他收山货赚了钱,你去打听打听,杀猪是挺能赚,总不能拉一辈子命债吧!”王氏嘀嘀咕咕:“沾得都是带血的钱,下地狱要受多少罪的哟!”    “我知道了,过几天就打听打听!”张屠夫没好气地添了一句:“带血的钱不是钱了?官老爷的钱还沾血呢,谁都奔着当官去!”    “嘿,那能一样吗,你杀猪能杀一辈子吗,也不就你年轻力壮这几年,要真是靠收山货赚钱,咱们以后做大了也能把一家人盘算走,你瞧瞧两个女儿都大了,等着嫁妆,宝山又小,还要慢慢拉扯......”    “行了,睡吧,还说得没完了!”张屠夫听不下去她的唠叨!    燕子搭窝,杨柳初裁,耕牛满田跑。    开春过后,冰消雪融,鱼儿上浮,等到下午夕阳叠地,去学堂学习的孩子们都回来了,一个个地都偷了家里人编制的细网子站在河边捞鱼。    在田里撒了芹菜种子的张宝珠被张宝山拖着去河沟边,张宝山像只小狗儿似的抱着手作揖央求着她给抓几只螃蟹。    张宝珠耐不住张宝山腆着脸求,只好在湿软的地上挖了几条蚯蚓穿在细钩子上,再找了几个泥巴洞给几个臭孩子钓螃蟹和龙虾。    荣秀才也从学堂回来,看见一群孩子簇拥在河盖上闹腾,张宝珠又被挤在中间说笑,他亦是多日未见她,如今见这热闹场景,就生生站在了那儿看着。    张宝珠亦是看见了荣秀才,可她并没有打招呼,首要缘故是上次的事儿太尴尬,开春后她得了空也没再去过荣秀才那儿,每日里都是誊抄几个字让张宝山带去问荣秀才怎么念,虽然张宝山每次都只隐隐约约记得那几个字儿念什么,可张宝珠为了提高自己的文化,还是强忍着嫌弃继续学下去了。    才开春不久,螃蟹和龙虾都还懒着,根本不好钓,好不容易钓了三只,却已经是日阳埋进山头,张宝珠还打算上山挖野菜明天卖,望见这天色,琢磨了一下,等她挖了野菜只怕就天黑了,因而不由得埋怨起张宝山来:“看看,都是给你抓螃蟹,天都暗了!”说着,背着背篓就朝坡上跑。    张宝山拖着细绳子拴起来的螃蟹跟着她屁股跑,嘴里嚷嚷着:“张胖妞,你还要去山上啊,带上我,我帮你背背篓,天就要黑了,你又怕蛇,让我这个男子汉保护你!”    张宝珠心里暖暖的,可她哪里敢把张屠夫和王氏的“宝贝儿”拿来使唤,转头就捏了一把张宝山的脸:“去,谁要你帮忙了,你喜欢抓鱼就多抓几条,今儿晚上我给你做酸菜鱼!”    张宝山最猴急吃的,眼巴巴地瞅着她:“我抓不了大鱼,抓几条鲫泥鳅,你给我炸脆了熬汤!”    “有的吃就不错了,你挑什么挑!”张宝珠使劲儿捏了张宝山一把,张宝山哇哇一叫,张宝珠就已经转过背去跑了,正好和荣秀才错过,她只是目光躲闪着微微点了一下头,就是简单地打了个招呼罢了。    她跑得很快,不过没有那天边哭边跑时候的慌乱,荣秀才抬眼看了看她朝山上跑的背影,皱了一下眉头。    从坝下的坡到山脚并不是太远,张宝珠抄小道儿朝山上跑就更快,临到进小路的时候捡了根树枝在杂草上拍着,概因她怕蛇,所以才用了这“打草惊蛇”的法子,只要蛇听见响动保准儿跑得比她还快。    她走在半路上迎面来了李翠娥和孟婶子。  李翠娥走在前面,孟婶子走在后面。李翠娥一瞧见张宝珠就皱着一张脸蛋儿,满是委屈喊了声“宝珠姐”,张宝珠只低着眼皮“嗯”了一声,就一脚踩进菜田里,从田里让过了李翠娥,抬头笑着同孟婶子打招呼。    李翠娥顺手拉了拉张宝珠的衣裳:“你还要去山上吗,天色晚了,多危险啊,我今天挖得多,我分给你一半,咱们都回去吧。”    孟婶子似乎对李翠娥的做法很欣赏,也出口劝着张宝珠:“翠娥要帮你,你就让她帮你,你瞅瞅,这天儿越来越暗,你待会儿摸黑下山多危险啊!”    张宝珠就是个倔脾气,不和你玩儿就不和你玩儿,你越是贴上来她越是不领情,遂冷笑一声:“不用,我又不娇滴滴,赶点儿夜路算什么!”说着,拍了衣裳上拉着的那只手,提着脚步在那坑坑洼洼的羊肠小道上跑起来。    李翠娥看张宝珠一人跑了,转了转脚想要追上来,刚动了动脚步子,孟婶子又撇着嘴摇了摇头:“你想帮她,她还不领情,罢了,咱们走了!”说着,伸手就拉着李翠娥朝村子里走了。    张宝珠倒是跑得快,跑到山脚下天还没黑下来,只是有些发麻,她想着呆会儿看着天色不好也好走,就干脆在外围的土坡下摸索着挖野三七。    这样绕着山走,绕过转拐处就听见靠山的土田里的的烂草棚子里有些叫唤声,想起这烂草棚子是刘村长他们家搭的,听说是因为种了苞米怕贼娃偷,这才搭了草棚子守着,心下还有些疑惑,心说这还没种苞谷,村长他们怎么就来住着了。    她越走近听见这声儿越不对,不像是有人说笑,倒像是干男女那起子事儿,她一时心惊,又有些好笑,想不到老村长六十来岁身体还挺棒,挑这个时候“野战”,故而放轻了脚步靠近去看。    这破草棚子搭得实在简陋,就几根木头桩子充作柱子,编了几块篱笆扣在顶子上,篱笆上面又搭了一堆谷草垛子,外面围着的也不过就是几片谷草靶子,张宝珠一伸脑袋就看见里面谷草上缠了两段光溜溜的身体缠在一起,男人黑黢黢的大手在白嫩丰满的身躯上揉捏。    女人嗯嗯哼哼叫唤着,嘴里还要斥骂着:“你找马寡妇也只有这本事?怎么,我不如她?”    张宝珠甚是震惊,这许大姑和自己男人提马寡妇做什么,难道刘村长也和马寡妇勾搭过?然而更让张宝珠震惊的还在后面,那男人呼哧呼哧喘息着笑:“我的好嫂子,她哪里能比过你,一把廋骨头爽利不起来!”  这男人竟然是刘二郎!那这两人岂不是叔嫂乱来?可怜了刘村长被自己的弟弟给戴了绿帽子!    女人哼哼直笑,男人也淫/笑,两人将谷草垛子压得咯吱咯吱直响,张宝珠只觉得这一趟真他么比撞了鬼还吓人,她一个正经人撞见了这不正经情形,若是戳破了,两方尴尬不说,难保日后对方不记恨她,她赶紧抬脚要偷偷溜走。    背篓刮在土坷拉上一阵响动,屋中人声音顿然消失,男人喊了声:“谁!”    张宝珠哪里还敢留,跳着脚就跑,刘老二冲出草棚子已经没看见人了,一边提着裤子一边乱追。    张宝珠也乱跑一阵子,撞见了走过来的荣秀才,她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巧,心下着急,干脆一把把荣秀才摁在了深沟里面躺着,自己就势伏在了荣秀才胸膛上。    “张娘子,你?!”荣秀才提着眼角瞪她。  张宝珠能等他继续说话就怪了,伸手就捂着他的嘴,朝他身上一栽,压低声音喝道:“别说话!”    荣秀才正要抬手去拨她的手腕子,忽然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停在不远处,便不再动,只是寡淡着脸感受着身体上那具娇躯的柔软。    刘二郎站在转拐处环伺,却没有看见一个人影,甚是疑惑,喃喃道:“难道我听错了?”    许大姑也赶了出来,急切地拉着刘二郎问:“是谁?”    刘二郎摇着头:“不知道。”    许大姑跺脚骂道:“根本就没人,你个憨货吓我!”    刘二郎摊手说:“我真听见了,我骗你干什么!”    两人在那儿争执一阵没走开,一只虫儿钻进张宝珠的衣领子里,她痒得不行,不小心动了动肩膀,草儿也跟着动了动,她猛地一惊,手上捂荣秀才捂得更紧,胸口起伏得更厉害,两只软团子咯在他的胸膛上感觉越发明显,他拉低了眼皮看过去,隐隐约约透过她的领口看见一团白嫩,鼻尖那股女人的香气越发浓厚起来,荣秀才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感觉到她仍在乱动,伸手要捏住她不让她动,不知怎么搂着的,一把捏在了饱满紧致上。  张宝珠浑身一震,这秀才竟然敢摸她屁股,奈何她现在发作不得,只能咬着唇狠狠瞪他。    许大姑和刘二郎皆是一顿,刘二郎要上前来查看,许大姑连忙拉了刘二郎一把,摇了摇头:“走了,走了,今天真扫兴!”    刘二郎指了指那把草,许大姑掐了刘二郎一把,厌烦地催促:“快走了!”    刘二郎虽心有疑虑,却也被许大姑拖走了。    张宝珠在沟里听见声音远去了,终于松了一口气,赶紧从荣秀才身上爬起来抖钻进衣裳里的小虫儿,但见荣秀才低着眼皮看她猴跳,她赶紧转过背去掏着,恼怒道:“你转过去,你转过去!”    荣秀才果真转过背去抖着自己的衣衫,喉咙有些沙哑,略有些讽刺:“张娘子方才可不这样!”    张宝珠从领口那儿伸着手胡乱在衣襟里掏着,终于捏出了那只蚂蚁,赶紧拉紧了领口,转过来就恨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难不成她还对他不规矩了?明明刚才是他摸了她的屁股,她可没摸他哪个地方!张宝珠越想越气,脸涨得绯红,鼓着眼睛“仇视”着他!    荣秀才漠然着一张脸正在理他竹青的领子,眼角瞥见她满脸绯红,忽然就舒坦了,勾了勾嘴角:“难道张娘子就不该说明白方才为何对荣某...动手动脚。”    他还真敢说!她吃的这个亏还是她自找的咯?这死秀才臭不要脸!  张宝珠越发发羞臊起来,捏着拳头装镇定:“我可以告诉你,可你不能说出去!”    荣秀才抬着脸便不笑了,恢复冷淡脸色,微微蹙着眉:“愿闻其详。”    “我看见许大姑和她小叔子在草棚里苟且,我方才拉你躲起来也是怕他们误认你看见了那情形,以后记恨你!”张宝珠说完一通又咬了咬唇,翻手提了小背篓就走。    荣秀才提步跟在她身后,一直随着她走,也不说话,在这黑沉沉的寂静田野里,孤男寡女的,而且这个孤男刚刚还摸过她的屁股,前些日子还强抱过她,她有点儿心慌起来,脚步快了一些,他也发大步子跟得快了一些,像是刻意跟紧了她。    她心慌得很,就没心思注意脚下,一脚踩滑了要溜下去,荣秀才手快,伸手就在她腰上边儿一卡将她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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