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站在门口,脚底踩着一片月色。白袍覆身黑裳为里,系着和里衣同色的玄色腰带。嘴角微带丝笑意,眉梢之间却是毫不掩饰的漫不经心。目光柔和,偏生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瞧着徐喆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模样,刘悦装X模式瞬间启动。端起茶轻抿一口,正要温雅而不失亲近,热情又不显谄媚的招呼。却听到这人云淡风轻的丢出一句包含促狭的打趣。    “枉我自以为赏遍百花千帆阅尽,今日得见惜花人,方觉弱水三千取一瓢足以。君可唤我鹤鸣。 ”    “噗,咳!”    刘悦压下被人戳着黑历史调戏的双重窘迫,本欲不甘示弱。可转念一想,自己失约在先,虽不是本意,但还是单方面断了往来书信。    若不是徐喆愿意遵守以前偶然间定下的约定,在原地等上三月,此时自己便要扑个空了。这般想着,气势便弱了三分。    “隆中刘子安,见过鹤鸣兄。你我书信往来脾气相投,今日方知,鹤鸣兄不止才高八斗,人才仪表也是这般清雅无双。”     徐喆听出刘悦委婉求和之意,却不打算轻轻放过。眼光微动,脸上上浮起一股哀怨愁色。    “不过一具皮囊罢了。怎比得子安,神龙见首不见尾。情浓时,天涯海角也能鸿雁不断。情淡时,便是在身在闹事也无人相问。”    系统掉线后,刘悦没法继续刷任务,自然和徐喆断了书信。此时听到他半真半假的抱怨,起身长鞠一礼。    “让鹤鸣心忧,确是我的不是。只是师门突发变故,令我提前出山辅佐明公。走得实在匆忙,来不及书信相告,才如此唐突上门拜访。”    见刘悦诚心致歉,徐喆心中那股不满才消散了去,收了先前那番故作姿态的笑意,迈步进入小院,淡淡道。    “许久不见你回信,我猜你应是出了变故。不曾想,你原是提前出师了。”    刘悦反客为主的吩咐院中洒扫小童,将略显狼藉的桌面换上一壶清茶,才对徐喆笑道:“鹤鸣,难道不曾好奇?”    徐喆瞥她一眼,一展袍袖施施然做到刘悦对面。    “你自有历练,我何须好奇。”    刘悦斟上一杯茶,递到徐喆手中。    “鹤鸣,你虽是寒门出身却心系天下。以君之大才,早知这天下将倾的局面。这些年,你游历四方,落入俗人眼中无非流连花丛醉死梦生之举。然你我以书信结交,彼此相知。我又怎么会看不明白,你心中所向?”    徐喆推开茶杯,拿过一旁酒壶,对着明月自斟自饮。    “我现在却有些好奇了。你那明主究竟是何等良才美玉,才能让一贯目下无尘的刘子安甘愿为他当个说客?”    刘悦淡淡一笑:“闻名不如见面。便是我能舌灿莲花,也不如鹤鸣亲眼一观。”    倒不是刘悦想要卖关子。在她看来,早早定下目标,却不会被目标束缚的皇甫驰十分对胃口。可在旁人眼中,出身边陲嗜杀成性常年与蛮族打交道的皇甫驰优点几乎没有,缺点倒是随手一堆。     徐喆出身寒门,虽是一副清雅无双的冷淡外表,实则不拘常理桀骜不逊。外出游历三年有余,走遍了大半个九州却还没定下值得他效忠的主公。其中固然有时机未到的缘故,但眼光之挑剔,可见一般。    与其她事先把皇甫驰夸成一朵花,让徐喆产生太高期望,不如让其自行判断。相信,以皇甫驰的眼光手腕,见到徐喆之后必定如获至宝,不会轻易放人离开。    徐喆放下酒杯,侧目而视,一语道出刘悦心思。    “你这是想请我入瓮。”    刘悦微笑:“鹤鸣多虑了。我家主公乃前并州刺史皇甫林之子,现为并州中郎将皇甫驰。他礼贤下士求贤若渴,可比姜太公。若能得鹤鸣相助,必会引为臂膀如虎添翼。”    “竟然是他。”    徐喆目光奇异的看了刘悦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与月娘有约,还需在月中阁停留一月。”    见徐喆应下,刘悦微微舒口气,摇头笑道:“本就不急,我此来洛阳除拜访故友外,尚有一桩要事。”    徐喆略微思索,便猜出大概:“可是与现任刺史丁奉有关?”    刘悦点头:“实不相瞒,丁奉与匈奴勾结,现已满门伏诛。我此来洛阳,是为取并州牧而来。”    “行事还算果决。”徐喆稍微肯定下皇甫驰的手段,转而询问刘悦:“你欲往国舅府?”    刘悦笑道:“果然瞒不过鹤鸣。那丁奉本是宦党爪牙,卫国舅在朝中与宦党争权,定不会放弃这样打击宦党的机会。”    徐喆微微摇头:“若子安早来几日,此计可行。不过,陛下最近宠信一位叫奇熊的小黄门,还听了他的谗言。下诏命卫国舅领兵三千一举叛乱。现如今,卫国舅自身难保,恐不会轻易与宦党为难。”    刘悦微愣,这便是消息滞后的坏处了。并州与洛阳本就有不短的一段路程,便是日夜兼程快马加鞭也需三日功夫才能走完一个单程。    何况,皇甫驰家底薄弱,现如今还无力在洛阳设下探子,自然无从得知洛阳动态。猛然听到这个消息,打乱了全盘计划的刘悦不由眉心一皱。    徐喆慢悠悠的拿起空空酒杯,也不倒酒,就那么漫不经心的随手把玩。见他这副悠然模样,刘悦心中一松,闻弦知雅的给他斟满酒杯,笑道。    “我初来乍到,自是不比鹤鸣久居洛阳,此事还请鹤鸣教我。”    徐喆慢慢品完这杯满载刘悦盛情的酒,悠悠一笑。    “我初入洛阳之时,便闻陛下久病。对二皇子宠爱非常,又深厌太子。卫国舅虽是皇后长兄,却是以军功封侯。往日也颇得陛下信任,洛阳三万驻军皆交予其掌管。按说便有小人作祟,但若无惊天变故,断不会让其离京。”    刘悦眸光微动:“这么说,洛阳天色将变!”    “何止洛阳。”徐喆眼中神色复杂,半响闭目轻声道:“于卫国舅而言,此时只需一个‘拖’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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