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始终不愿承认凌岐风和文姜是早有蓄谋,她在文姜的眼神里看不到她对自己的恨,她也不会刻意对自己亲近。她也不傻,看出自己对她的不喜,躲着自己,也不恭敬自己。这样的反应很正常,她毫不怀疑。

凌岐风,就算时隔多年,他毫无证据,可凭他有夷阳君倚仗,硬着来都没问题。可直到现在也毫无动静,杀母之仇能隐忍不发?那她想不通。她也不觉的如今的凌岐风,想要复仇,还需要再等个什么时机。

若有一天,凌岐风将旧事解开,会是什么样的境况?

想到这儿,王后的心底一阵阵发寒。

栖冉都死了十七年了,大王会不会为了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人而要她的命,若大王痛恨的指着自己,要自己偿命,那她陪了大王二十年的情谊又算什么呢?

她颤颤巍巍的站起了身体,想要往屋外走,天香不知她脸色突变是发生了什么,想到这事王后还没拿主意便跟着问王后:“王后,凌岐风该怎么处置?”

王后的脚步停住了,她闭眼一笑。“我能怎么处置他?”

“硬碰不行,咱们有别的法子!”

“别的法子?暗杀他?你禁卫军里藏着的那批人,又有谁能近的了他的身?”

“千防万防,自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天香笃定道,凌岐风再厉害,他也是个人。只要王后下了决心,她这个做事的自然会拼尽全力,无孔不入的。

“那你伺机而动吧!”王后留下四个字便匆忙离开了,心不在焉,似乎她眼下最紧张最看重的并不是此事。

目送王后离开后,天香回头,目光落在高几角落旁的那个陶瓮上。她看着看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年愈三十的她已经不再年轻,眼角的细纹湿润一片,她步履蹒跚的走到高几旁,缓缓地蹲下身,抱起陶瓮。

“斯萦,斯萦啊,你别怪姑姑狠心!”她呜咽着哭了起来。

“姑姑一生为奴,这辈子最疼的就是斯萦你。可姑姑不得不这么做,你太单纯,容易被人利用”

泪眼朦胧中,她想起了八岁刚进宫的斯萦,她举着洁白的帕子递到自己的面前,声音软糯地道:“姑姑,你的帕子落了,我给你吹净了!”

她的眼睛很大,水灵灵的,很是漂亮。在那帮梳着双髻的小宫女中长的最为出挑。自那以后,她就记住了这孩子,将她留在身边悉心关照多年。

也正是因在她的羽翼庇护下,在宫中多年,她一直顺风顺水,不知人心险恶。她单纯,胆大,不谨慎,甚至任性妄为,比如那次激怒王后被贬至奚作间的事,正是因为她不知深浅。这些天香都是了解的,可她觉得,依着自己如今的地位,想要给斯萦在宫里谋个安稳差事,一直庇护着她,她这样的性子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现在,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动到她头上来了,她知道了这能搅和的齐王城风云变色的秘密。甚至还差点就告到王后那去讨功了。天香想都不敢想王后听到此事后会怎么样?

她这样没有分寸,叫自己怎么留她?就算是将她送去宫外,她没有倚仗,生存下去本就是个问题,万一再口无遮拦,必然惹下大祸。她想一想就觉得提心吊胆。

与其这样战战兢兢,她不然让她乖乖地,永远地留在自己的身边好了。

“斯萦别怕,别怕,姑姑再也不会让斯萦离开姑姑了!看着你哭着求我,让我不要赶你离宫,姑姑也舍不得啊!”她抱着陶瓮,缓缓地站起身来,揭开瓮口,里头黑幽幽一片。

她觉得,这里头太黑了,便神手将陶瓮里的骨灰掏出,洒在了窗前的海棠花的花盆里。

“今年的海棠花一定无比娇艳,就像斯萦你一般。你就随这盆花,晒晒太阳,一辈子陪着姑姑!”

她也是八岁进王室后宫的,在宫里的掌侍身边学了两年的规矩,就跟着当年还是个宗室公主的王后了。她们一起张大,一起来到陌生的齐国内宫。她帮着王后除掉了心头大患,王后又捧着她总理内廷。自此,这宫里所有的奴婢们见到她都得低眉顺目的喊她一声“天香姑姑!”

可爬的再高,奴婢终究是奴婢。她要为主子分忧,为主子挡祸,为主子而生,为主子而亡。

何况,她早已和王后兴衰一脉,荣辱与共。

所以斯萦,她众然喜欢至极,却半点也不能让她威胁到王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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