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余柳话一出,本来是大好的压倒性场面骤然变了味。    毕竟他一副英武睥睨的模样,当朝第一名将,对面则是个小山寨的头子,看着弱不禁风,跟大姑娘一样。    对于对方装傻,放话不说第二遍,看着还挺有气魄的,结果这个大当家仿佛村口耳背的二大爷,眯了眼,侧了头,冲着他“啊”了一声,南宫余柳便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这就很尴尬了。    南宫余柳脸上一阵青白交错,腿上一夹,驭马上前,小个子竟也不动,却从他后头的匪群中打马出了一个女人,乓地声后,长剑与枪对上了。    分明是他握着长兵,这下却震得他虎口发麻,南宫一时讶然抬头,终于正视了与他交手的这个女人。    前头两人打得火热,宁悠撑了下颌闲闲道:“看不出来啊,你们大姐头的力气还挺大的。”    小头领想起地牢被生生卸下的木门,背后一凉,心说您老人家也不差,连忙恭敬道:“还是因为三皇妃。”    这关她娘什么事?宁悠一愣。    在颜禾这位八卦“老人家”的科普下,她大概明白,牛头寨是她爹娘当年打脸时,顺便救下的一营军士。    那时正好她的昏君爷爷卖官鬻爵,花了大钱空降的都尉来了引州,将宇文姝她爹所领的营队折腾盘剥。    即便这样,这伙人也还是忠心耿耿,从没想过谋反。    谁知恰好遇上了宁宸两口子,都尉被苏紫的美貌所迷,自己撞上来,出言不逊,还摆了当时州牧的名字出来镇场子,宁宸气笑了,也招了一大批人来,然后就是两边不断叫人,都尉终于请来了州牧,刚刚耀武扬威,那州牧转头就给宁宸磕了个响头。宁宸当场就抹了州牧和都尉的官职。    剧本虽然老套,也算是教科书级别的打脸。    这一番解救下来,何况宁宸还是正经皇子,当下整个营都表示要效忠他。宁宸倒也没有表态,只叫他们等消息。    结果一等就是这么多年,如今改朝换代了,一群人只好落草为寇,宇文姝她爹临终都念着要他们将寨子交到三皇子手上。    宁悠一开始还觉得,相距这么近,她爹都没想过通知一下人家,说不定是忘了。    现在才明白,这一寨子的人都非常死心眼,至今也不知道她爹已经弃姓背族,满脑子都想着跟她一起重建前王朝。    宁悠:……明明我爷爷和祖爷爷都昏聩成那样了!    想到这里,结合着宇文姝这力气,她心里蓦地涌上一个不太好的念头。    她爹那时候只怕就想好坑自家王朝了,没有当即应承下来,后来到引州隐居才想起来,就打算把这大帮人甩给她了。    宁悠瞬息间想了,一边的小头领接着道:“三皇妃临走前,给了前当家一颗大力丸,前当家自知年岁大了舍不得用,就给了大姐头。”    继假死药之后,宁悠又一次感受到了她娘起名的简单粗暴。    宁悠突然扬声道:“宇文,你吃的大力丸,长什么样?”    前头宇文姝反手一剑,成功将南宫余柳的攻势逼退,沉思半刻,甚至还伸指点了下颚,回忆道:“白色,挺大颗的,说是丸子,居然有拳头那么大,反正差点给我噎死。”    宁悠长叹一声。    那就是了,她爹骗她吃的就是这个。    南宫余柳见她与自己比试还有余力和人说话,本是满面怒色,听到那大力丸后,也怔了半刻,迟疑道:“味道还有点甜?”    战前将斗本就是决定一场对决士气的关键,是以山上山下,皆关注着这里,这会两人突然停手,还聊上了,古怪非常。    南宫余柳满脑子都是回忆,还没意识到不对,在他身后突然有人扯了嗓子道:“不好!南宫将军与这些山贼是一伙的!我们中计了!”    +    嚷话的人,正是陆柏言的侍从。见着各个震惊无比,整个山头都安静了下来,原本为他呐喊喝彩的人都呆若木鸡,纷纷面露喜色。    来时,陆柏言便与他们交代过了,等会他们瞅准机会,就要上前,想法子把南宫余柳和孟潜彻底离间开来。    陆柏言这个人,若要说多聪明也不至于,从他一下就给宋符骗了那么多钱就能看出来,坏心眼倒是和喷泉一般,源源不断冒坏水。    让南宫余柳和山贼成同伙不就行了吗,然后再带着奇兵突围救出他。    宁悠反应得最快,非常顺手把这个锅让南宫余柳扛了:“不好,被敌人看穿了!”    她一巴掌拍了那小头领,小头领脑回路很直,没想过宁悠比自己还后来这个寨子,全当是她安排的,扯着嗓子道:“弟兄们,为了南宫老大,冲啊!”    听他开口,漫山的山贼便如妖怪出山一般,呜呜呀呀提到往下冲,碾压之势,猛虎下山往下飞奔。在敌方还未反应过来前,他们已经借着地势杀到了跟前。    那些府兵这会凭着本能反击,脑内却还没回过神,突然想起刚刚到时,漫山遍野冲南宫余柳打招呼的模样,一时也信了半分,只是也拿不准要不要对南宫余柳下手。牛头寨的众人听了那一声,更以为他是自家手下,各个斗志昂扬,杀到一半遇到南宫余柳与他的兵士还冲人家友善的笑两下,意图给人宾至如归的温暖。    是以,这会见山贼与府兵打到一起,只有南宫余柳与他的下属面面相觑,站在战场的中央,非常无助,十分茫然,仿佛大野狼群里的小羊羔。    南宫余柳与他的属下,甚么样血腥的战争场面都见过,却从未如此处于全场漩涡,结果和平得仿佛来探亲一般,手里拎的不是刀斧是贺礼。    南宫余柳瞪大眼。    我是谁?我在哪?我来干嘛的?    在他茫然间,有个面容清俊,神色冷诮的年轻人走到了他跟前。    他突然道:“想知道宇宙的真谛吗。”    青年这个模样着实认真,唇瓣轻抿,郑重非常,似乎在拷问他的人生一般。    “只要跟着我,你就能明白。”    鬼使神差一般,也可能是他已经彻底懵了,南宫余柳下意识点了头。    直到多年后,南宫余柳已经儿孙绕膝,他还饱含热泪对着这一点头做出了深刻检讨,不对,庆幸。    “能认识主公,真是上天注定,”  注定的劳碌命啊!    “不然我这一生就只是一介武夫了,”  不会沦为劳力啊!    “主公真是贤明。”  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让我干!    “科学大|法好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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